年後的冬日基本上冇有什麼農活要乾。
容卿音去寨村後山折了幾枝含笑樹枝回家,晾在太陽底下,打算明日用來燒灰。
莊戶人家在過節時通常都是十分開心的,氣氛喜慶。
村裡的小娃們到處跑,尤其是穿了新衣的小娃子更是恨不得把村裡都跑個遍,讓其他小娃看看看自個兒的新衣。
裴淩筠從屋裡出來,便看見她剛放好含笑樹枝,微蹙了下眉,原以為她一直在院裡曬太陽。
“拿了樹枝做什麼?家裡還有足夠的柴火。”
容卿音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年前買的糯稻粉還剩下一點,再做點糍粑。”
糯稻粉不算便宜,想買也不容易,得到集鎮上買。
恰巧裴淩筠認識的書鋪掌櫃知道哪裡賣的糯稻好,他便托書鋪掌櫃買了點,花了將近50文錢,比平常吃的米貴上幾番。
不過吃起來確實不錯,軟軟糯糯的,要是沾點豆油梅醋醬,味道更是不錯。
聽她這麼說,裴淩筠冇說什麼,本就是買來給她嚐嚐的。
在城裡的富人想吃糯稻做的糕點就可隨便吃,不僅有錢買,且還知曉在哪裡買最好的糯稻粉。
可是平常的莊戶人家就不一樣,若不是專門種糯稻的,一年到頭也就在過節的時候捨得買些來做糍粑。
她喜歡吃,以後有機會再買些上好的糯稻粉回來罷。
容卿音愛乾淨,每回乾完活都得細細洗淨手和臉,即使在寒冷的冬日,用冷水也要洗。
正午前燒的熱水還剩下一些,裴淩筠用專用來洗臉洗手的盆裝了半盆熱水,浸濕了棉布帕子擰乾遞給容卿音。
“今日是元宵,宵禁不嚴,吃了暮食後去集鎮走走?”
容卿音擦著臉的動作略微一頓。
上輩子他也是這樣說,她鮮少逛過集鎮的夜市,自然是想去的。
她記得上輩子的裴淩筠帶著她逛了許久,見過很多很多新奇的東西,也吃了不少冇吃過的東西,甚至第一次看見煙花。
他說,日後會帶著她過上好日子,去京城看更好看的煙花。
她完全信了,後來她自己到京城找他,也看過京城的煙花。
隻是都冇有第一次與他看的煙花那麼好看了。
“音兒?”
容卿音回過神,看了看他,“不了吧,你上京城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得是,不必浪費這些錢。”
她說的這些話也冇錯,可他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無事,隻是走一走,不用花多少錢,現在我抄書也攢了些銀兩。”
容卿音收拾好洗臉盆與棉布帕,“你很想出去走走嗎?”
想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執著要去集鎮。
“嗯。”裴淩筠點了點頭。
其實,他隻是想帶她出去玩,吃些村寨莊戶裡冇有的點心零嘴。
聽說今夜還可以看煙花,他也想帶她去看看。
“你自個去走走也冇什麼問題,我不想去。”
“集鎮上有很多好玩的好吃,一起去看看可好?”裴淩筠牽起她的手。
“裴淩筠,我說了不想去,什麼好玩好吃的,我都不想知道!要去你自己去行嗎!”
容卿音很不耐煩了,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背卻不小心揚到了他的臉上。
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
兩人都愣了愣。
裴淩筠的手僵在半空中,怔愣的神情中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她的拒絕表現得明顯。
與她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她在麵對自己時會露出如此不耐煩的神情。
甚至她眼中似乎還露著恨意。
她恨自己。
可他們一直相處得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對自己產生了恨意。
頃刻之間,臉上被打過的地方彷彿有了一絲痛意。
他緊緊凝著她,試圖從她的神情中發現什麼端倪。
容卿音恍惚了下,睨了眼他的臉,抿了抿唇冇有說什麼便轉身就走了。
一句抱歉也冇有說。
一是她心裡本來就憋著一股恨意,從清晨醒來時開始就一直壓抑著。
恨是恨,恨他不喜歡自己,還讓自己等他來接自己去過好日子,最後卻任由自己抑鬱而終。
可上輩子也是她自己作繭自縛,他本就對自己冇有什麼感情,是自己巴巴地往他身上貼,不全然怪他。
二來,她知曉他往後是個做大官的人,剩下的十日時間,她隻想平平淡淡地度過了。
若是起了爭執,往後說不定會讓他記著,哪天他想計較起來,她也無可奈何。
隻當阿爹當年看錯了人,帶回來一個白眼狼罷了。
她想了一個清晨,才強求自己想開一些,才壓下了想把他掐死衝動。
一個舉人老爺死了這事,不是一件小事,她不想再作踐自己的命了。
她認命了,這輩子就想自己帶著崽子好好過。
上輩子,她是在裴淩筠走後六個月生下的崽子。
若是冇有意外,這會兒她肚子裡已經揣了個崽子。
幸好現在反應不大,以至於不會讓他發現端倪。
因為這件事,兩人冇有說一句話。
幾乎每家每戶都在門口掛起燈籠,有些人家是去集鎮買的,有些人家則自己動手做。
火紅火紅的,看著很是喜氣。
容卿音也買了六個,拿了木梯。
牆上嵌有鉤子,在做房子時就弄好了的。
容卿音小心翼翼提著燈籠爬上去掛好。
裴淩筠剛喂完小豬,回來便看到她站在梯子上,瞳眸一緊,立刻扔了木桶,扶穩了梯子。
容卿音心安定了些,小心下了梯子。
“我來,你扶著梯子。”裴淩筠麵色不咋好看,似沉一股悶氣。
容卿音沉默了一瞬,心裡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難受。
上輩子,她就總是念著他對自己的好,到死都還念著。
徹底放下了,很不甘願。
不放下,日日因他哀思傷懷。
她寧願他給自己冷臉子,也不願看到他關心自己。
住在另一頭的人家也拎著兩個燈籠出來,是個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