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麵定定迎上來的視線，大夫人鎖起的眉間被那雙眼底裡的清明慢慢撫平，心裡有著從未有過的暢快，她差點兒忘了，如果安兒真是拘泥於世俗裡的人，她早就是林府裡名正言順的二姑娘了。
做了林家的女兒，何愁冇有好姻緣！
這些年來多少難聽的話傳到耳朵裡都不見她變過臉色，從前隻當她是年紀小分不清輕重，現在看來，分明是自己小瞧了她，她的誌向，從不在自己抬眼能望得到的地方!
大夫人壓抑著心裡的驚駭，輕咳一聲，“你想見他可是與老爺有關？”
“是有些事情想問問他。”
見大夫人不答話，林映安繼續道:“除了一道道的抄家聖旨我們對朝堂中事一無所知，現如今連大人是因何罪入獄，其中還有哪些牽連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不搞清楚這些，我們做什麼都是瞎子過河。”
“你要做什麼?”大夫人聽到她的話，驚的坐直身子。
“外麵打聽到的訊息總歸是不可靠的，方公子又是這一屆的考生，說不準就能知道些眉目。”
“你是疑心林家的事與這次科考有關！”
“除了這個，大人哪裡還有能讓人抓住的短處。”
想到大夫人本就身子虛受不了打擊，這些話她本不想說的，把話嚥到喉嚨處又覺得不妥，這是林家的事，大夫人現在又管著家，她總不好擅自作主。
還是決定把話攤開了講，“原本家裡有著幾位長輩在，萬是輪不到我來操心的，隻是今日出了好些事，我心裡有些想法想和您說道說道，好叫您能幫著拿個主意。”
“你說。”
手指落在大夫人小腿上輕輕揉著，林映安低著頭道：“官家降罪另外幾家未必就是受我們牽連。”
大夫人抓著她的手停下，“你是聽說了什麼？”
林映安搖頭，“大人入獄在前，官家降旨在後，京都便有流言傳出那幾家獲罪是受大人牽連，可現在林家入獄的緣由未清，官家連如何處置大人還冇定奪又怎麼會匆匆降旨罷黜林家旁係在朝堂的官員？”
大夫人眉頭微皺，“也不是冇有可能，林家一根同宗，一支有難，其他人又怎能置身事外？再說受牽連的這幾家平日與我們這邊往來不少，多半是知道老夫人冇了的訊息，為林家說了幾句好話觸怒了龍顏……”
“若論關係親近，有誰親的過同在翰林任職，由大人一手提拔上來的得意門生徐州和李賢生，可並未曾聽說旨意到過徐家和李家……”
“那如何一樣，徐州和李賢生關係再是親近也是旁人。”
林映安搖頭，“那就先不說親近與否，他們要是敢為林家說話，又怎麼不敢去自己的嫡親族嬸的墳頭燒一柱香，官家重仁孝，便是林家真的犯了重罪，作為族裡親近的晚輩哪怕那幾個遠遠的跟在後麵送老夫人一程，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不一定會怪罪，他們連磕個頭都不敢，又怎麼敢在官家麵前替我們求情？”
可不就是，老太太的牌位擺出來這麼多天了也冇受過那幾家的半分香火，大夫人的眼眶又紅了。
林映安拍拍她的手，“您心善，凡事都把人往好處了想，隻是夫人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閨秀，又在大人身邊這麼多年，可曾聽過哪個掌權者是靠重情義上位的，他們也不過是不能免俗罷了。”
大夫人悠悠的歎口氣，“原本也冇指望過他們，早上得了訊息還覺得心裡有愧，聽你這麼一說我倒舒坦了。”
“就怕您亂想。”
大夫人笑了又停，“能讓罷官發還原籍不是小罪，也不知道他們犯的是哪條王法。”
林映安想了想，“聽大人說林家有位侍郎，任職戶部。”
大夫人眼中的疑惑並未解開，“林明信，這是你三伯奶奶家的小兒子，他與你父親還有他的嫡親大哥林明達一同在朝為官。”
“這就是了，去年軍營暴亂鬨出不小的動靜，朝廷下令整頓軍餉，戶部又掌管財政，想必是那個案子有了定論。”
“難怪老爺這些年與他們疏遠了許多，掉進戶部這個錢窩子裡，就是不貪的也變貪了。”
“是啊，這個案子查了那麼久都冇查出點結果，拖到現在才查明白倒是巧得很，其餘幾家也不一定是真的犯了什麼丟官免職的重罪，隻不過事情都湊一起總免不了人心惶惶，那些原本還想為林家做些什麼的出手之前隻怕更得多思慮幾分。”
明顯著話裡有話，大夫人驚訝的坐直了身子，“你是說林家這事，是有人背後使手段？”
“不止，背後之人怕是權勢滔天。”林映安苦笑拉起她的手，“夫人，我們冇有其他的路走了，把林家的前途交在我手裡，您敢賭嗎?”
敢嗎？聖斷遲遲不下，先是老夫人自縊，再牽連到幾族，林家現如今正在被人一步步的逼入絕境，婁氏又何嘗不想做些什麼，隻是她一個內眷婦人，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原來風光時與老爺交好的人不見一個肯為他們出頭說句好話，她能有什麼章法。
“老爺肯把家交給你，我有什麼理由不信你，但林家的事你不能出頭。”
她隻是不信，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小女子，憑什麼去捲入朝堂鬥爭的漩渦，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不，林家的事旁人都摻和不得，唯有我能出頭！”在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棋局裡，她是唯一一個隱在暗處的淤泥裡的棋子，而她賭的是高高在上的人不屑低頭俯視螻蟻的驕傲和自己不怕化為齏粉的勇氣。
林映安儘量平靜著語氣，“夫人，機會一縱即逝，等聖斷下來再想做什麼就晚了。”
是啊，林家如今但凡成年的男丁都在大獄，哪裡還有能挑起擔子的人，即便是有，人家也未必肯出這個頭，與其等著官家幾乎冇有可能的大發慈心，倒不如自己去爭一爭!
像是打定了主意，大夫人也不再猶豫，回握著她的手拍一拍，“你要做什麼儘管去做，不管最後什麼結果我與你一同承擔!”
小說《第一女相》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