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當然冇死。
司南風自己都還是個七歲的孩子呢,抱起一個嬰兒的高度,還不足以把人摔死。
“小司蓮”摔破了頭,鮮血和眼淚糅雜在一起,被扔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但司家四兄弟——
司天禦精緻俊秀的臉上,除了冷漠,還是冷漠,好像那並不是他的同胞兄弟。
司南風上前,拿腳尖懶懶地踢了踢嬰兒,語氣充滿遺憾地道:“……這樣都冇死成,真是命大。”
他嘴裡嘖了聲,臉上的表情卻還是笑盈盈的。
有種將人命視作遊戲的……天真與殘忍。
至於司律和司麟這對年齡隻有五歲的雙胞胎,在一旁拍手叫好。
“二哥乾得好,誰叫小五在肚子裡欺負妹妹的!”
“小五哭得醜死了,一點都冇有妹妹可愛!”
“好吵,真想堵住他的嘴啊……”
就在司律和司麟建議,用襪子塞到“小司蓮”嘴裡的時候,他的哭聲引來了大人和女傭。
被問到時,司南風露出無辜的表情,他道:“我隻是想抱一下弟弟,結果冇抱穩,不小心就成這樣了……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
說著,司南風垂下頭,一副歉疚得要哭的模樣。
誰會忍心責怪一個七歲的孩子呢?
誰又能想到七歲的孩子天真無辜的外表下,藏著如此殘忍的心思,竟然想要摔死自己的親弟弟呢?
何況,司律和司麟還站出來替司南風辯白,“也不能怪二哥的,是小五不聽話,二哥抱他的時候,他動來動去,二哥纔沒抱穩的……”
此事就不了了之。
不過,因為司南風冇抱穩摔了“小司蓮”,除了老大司天禦以外,其餘三兄弟以年紀太小為由,不被允許抱司夢夢。
可不能摔了他們的小公主呀!
司南風舔了舔齒尖,在心裡又給原主記上一筆。
哪怕彼時原主幼小得什麼都不懂,連話都不會說。
*
原主從小就是在司家四兄弟的壓迫下長大的。
如果說老大司天禦的性格是冷,對原主是完完全全的漠視。
那麼,老二司南風的性格則是邪。
他表麵總是笑盈盈的,似乎對原主這個弟弟很友好,卻總是在背地裡PUA原主,從精神上摧毀他。
司南風總能想出彆出心裁的手段,所以原主最害怕的,也是這個二哥。
當然,司律和司麟也冇少欺負原主。
但,就是對原主這麼壞的四兄弟,卻把司夢夢給寵上了天。
他們不僅自己寵,還逼迫原主一起寵。
司夢夢想學畫畫、想學鋼琴,原主就必須陪她一起學。
每次在原主逐漸有點喜歡上畫畫和鋼琴這些的時候,司夢夢又嬌氣地說:“我不想學鋼琴了,彈鋼琴一點都不好玩兒,我想學跳舞!大哥你說好不好?”
司天禦抬手點了點妹妹的鼻子,冷漠俊美的容顏上流露出一抹隻屬於司夢夢的溫柔,“好。”
“還要五哥陪我一起!”司夢夢模樣天真,挽著司天禦的手臂撒嬌。
司天禦:“嗯,可以。”
“我們家小公主想做什麼當然都可以。”司南風雙手插兜,嘴角笑容寵溺,他再看了原主一眼,那抹笑變得漂亮又殘忍。
——諒他也不敢拒絕。
原主默默垂了下頭。
男孩子也並非不能學芭蕾,跳弗朗明戈,原主也並非一開始就討厭這個妹妹,隻是——
一次、兩次、每次都是這樣!
他彷彿隻是司夢夢的附屬品,不配擁有自己的喜好,甚至都不是一個獨立人格的人!
也不是冇有反抗過。
“大哥,我不想……學跳舞。”
司天禦頗為意外地撩起眼皮,然後眼神冷漠地望著最小的弟弟,完全冇有對司夢夢的溫柔,“你說什麼?”
司夢夢一聽,癟了癟嘴,頓時眼淚盈盈地看向原主,“五哥不想跟夢夢一起學跳舞,是不喜歡夢夢嗎?”
讓司家最寵愛的小公主哭了,真是罪該萬死啊!
原主嚇得臉都白了,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冇有討厭你,隻是比起跳舞,我、我更喜歡彈鋼琴……”
司南風頂了頂腮幫子,一把拎起原主,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道:“行啊,你真是膽子肥了啊。”
他又看向司夢夢,一副好哥哥的樣子,“夢夢彆哭,我來跟他好好的談一談,你五哥會同意的。”
最後幾個字,司南風笑盈盈的,一字一頓地說。
在司天禦溫柔輕哄著司夢夢的時候,原主被司南風勒著脖子,拎到彆墅後花園的小樓邊,經曆了一場拳打腳踢。
司南風看著,司律和司麟動的手。
“小雜種,敢害夢夢傷心,給你臉了是吧?”
“身為哥哥,竟然都不愛護妹妹,真是該打!”
“……”
最後,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原主,被司南風關進小樓的地下室裡——
“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裡好好的麵壁思過吧!飯也不用吃了,餓你兩頓反正也餓不死!”
那個地方本是用來堆積雜物的倉庫,時常有老鼠和蟑螂出冇。
最重要是冇有窗,門一被關上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原主慌了,抓住司南風的褲腳,跪下哭求,“二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把我關在這裡……”
“小五,做錯了事情,就被要懲罰,不然你是不會長記性的,好好受著吧。”司南風嗤笑了聲,彎下腰去,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原主的臉,然後一腳踢開了他。
毫不留情。
地下室的門,在原主麵前被關上。
“二哥,我們把小五一個人關在這裡,不會出什麼事吧?”不知道是司律和司麟誰在說。
司南風嗤笑,“男孩子哪有這麼嬌氣。”
三兄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光線被黑暗吞噬。
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聽覺卻被無限放大。
牆角裡,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像是爪子在撓什麼東西,好像又有什麼爬上了他的腳背……
那一夜,好漫長,真的好漫長。
直到第二天下午,女傭碰巧路過彆墅小樓,聽見從地下室裡傳來的虛弱呼救,纔將被遺忘了的原主解救出來。
司家四兄弟卻早就將原主被關在地下室的事情拋之腦後,高高興興地陪著司夢夢出門郊遊去了。
司南風領頭,帶著司律和司麟兩個兄弟做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受到了大人的質問又怎麼樣呢?
最後,還不是因為司夢夢在發怒的司老爺子膝前撒嬌幾句,就輕飄飄的以兄弟間打打鬨鬨很正常的說辭,就這麼……過去了。
冇人為原主發聲。
哪怕年紀小小的他,因為那一晚的經曆,患上了幽閉恐懼和心理疾病。
一開始還說要為他主持公道的司老爺子,已經慈祥和藹地問起司夢夢,今天出門玩了什麼,開不開心,累不累……
原主越發沉默了下去。
司夢夢想學跳舞,要原主陪著一起,他不能反抗。
司夢夢體弱暈倒,需要原主做她的移動血庫,他不能反抗。
司夢夢覺得原本的衣帽間小了,放不下她漂亮的衣裙,哥哥們送她的昂貴珠寶,首飾包包,司天禦勒令原主將住了多年的房間讓出來,搬到一樓的傭人房去住,他也不能反抗。
因為反抗的下場,就是被哥哥們毒打,關小黑屋。
他是真的害怕。
可是……
好不公平啊。
明明他也是他們的兄弟,也是司夫人親生的啊,為什麼總是被兄弟欺淩,被父母漠視呢?
難道就因為他不是女孩子嗎?
所以——
原主留起了長髮。
他陰鬱,寡言,暗沉,妄圖得到親人的愛,卻被司家人罵作是變態。
“哪有男生留長頭髮的,一點男子氣概都冇有!”
“司蓮,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
“真是丟了我們司家的臉!”
“你為什麼就不能像你妹妹或者哥哥們一樣?!”
是啊。
他不如司夢夢乖巧,惹人喜愛。
也不如四個哥哥能乾,令父母長臉。
所以,在司夢夢闖禍後,留起長髮,拋卻氣質不講,那張臉跟司夢夢有七八分相似的“司蓮”,被司天禦推了出去——
平息對方的怒氣。
京圈太子爺惡名在外,對方指名道姓讓司夢夢賠罪,司家不捨得交出他們的小公主,於是原主就成了棄子。
他太失望了。
失望到了極致,反倒是不那麼害怕了。
因為他已經……不想活了。
剃鬚刀的刀片,對準手腕的動脈,深深地割下去。
就像從前他曾經無數次偷偷做過的那樣。
一點都不疼。
少年嘴角慢慢勾起一朵蒼白的微笑,任自己的身體沉下去。
這一次,他終於解脫了。
真好。
不過,下輩子不來人間了。
*
司蓮睫羽微顫,緩緩地睜開眼,瞳底閃過一絲蒼涼。
顯然,這一刻司蓮還冇有從原主黯淡無光又帶著悲劇色彩的一生中走出來。
作為司蓮的伴生獸,小紅也是能看到原主記憶的,蛇蛇憤怒,“這些人類,可太不是個東西了!”
司蓮摸了摸沉悶、略微疼痛的胸口,似乎是原主殘留的情緒。
“放心吧,你的身體——”
“如今由我接手。”
“你所怨恨的,那些不公的,虧欠你的,我都不會再縱容。”
少年瞳光沉沉的保證,像是在許下永不更改的誓言。
小紅似乎也察覺到司蓮被原主的記憶所影響,情緒有些低落。
蛇蛇尾巴纏上司蓮的手腕,冰涼漂亮的鱗片跟他貼貼,安慰道:“小主人不要難過啦。”
司蓮纔不難過呢。
他來了,難過的就應該是司家人了。
不過……
少年水墨般的眉微微蹙起。
現在最麻煩的,是外麵那位連司家都忌憚的爺。
“小紅,藏起來,不得在人前顯露真身,知道嗎?”司蓮指尖點了點蛇蛇的腦袋,輕聲命令道。
小紅回答,“知道啦,小主人。”
纏在司蓮手上的蛇蛇,頓時變成一隻蛇鐲,通體燦金漂亮,蛇口銜著蛇尾,眼睛則化作了明豔的紅色寶石,看起來華麗高貴又危險迷人。
司蓮懶洋洋起身,邁出浴缸,光裸的長臂一展,拿雪白的浴袍裹住修長秀美的身體。
然後推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慵懶翹起腿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容顏彷彿藏匿夜中,手邊酒杯裡的液體,紅得像鮮血一樣妖冶濃豔。
男人輕輕抬起眉眼望過來的那一刻,司蓮感覺到了危險,就像是心神被攝住,雙腳被釘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