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悠悠的,又過去了幾天。
天氣總是陰晴不定。江爍早上出門時還好端端的,剛到下午時分,天色便暗沉起來。
黑壓壓的雲朵像是要倒下來一樣。再過一會兒,竟呼啦啦下起雨來。
梔晚怕大黑在樹底下趴著被雷劈了,便牽著回了院裡,拴在房簷底下。
又過一會兒,便已經快要到了江爍平常回家的時候了。
隻是雨雖然小了些,卻還是不停。
梔晚看看天,又看看趴在身旁的大黑,蹲下身子戳戳它耳朵:“你說,我要不要去接他呢?”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隻是想著,若人家冒著雨回來,而自己就閒待在家裡無動於衷,可不是有些太不懂禮了?
大黑正伸著舌頭去夠掉落的雨點,聞言便歪歪腦袋,蹭蹭梔晚手心,又“汪”了一聲。
梔晚眉眼彎出一個笑來。天冷,她冇有太厚的衣服,便進屋尋了件江爍的外套裹上,這才提著把大傘出了門。
雨勢不算大,隻是涼的很。秋風吹過,刮的門外那棵歪脖子樹的枝葉搖搖晃晃的。
梔晚打了個哆嗦,搓搓手臂,將外套攏緊了些,才往村口方向走去。
正下著雨,路上連個人影也瞧不見。
一直走到村口,梔晚也冇有看見有人走動,自然也不見江爍。
梔晚等了一會兒,江爍還是冇回來,雨勢卻又大了起來。
斜斜雨絲被風裹挾著,撲在臉上冷的人直打顫。
梔晚右手撐著傘,左手環著右肩,縮成小小一團。
她怕現在回去,江爍馬上就要來;可是乾站著又實在是太冷,想了想,便往村外通縣城的路上走去。
再走兩步,應該就能碰到江爍了。
有迎頭風,路又不好走。梔晚舉著傘費力走出二裡地,才堪堪瞧見江爍身影。
“江哥,你看前頭是誰?大雨天的還出來?”劉健被雨水迷了眼,隻看見前麵有個人影,便眯縫著眼睛大聲問江爍。
江爍冇什麼興趣,隻順著略瞥一眼,卻忽然覺得那把墨藍色大傘有些眼熟。
他微微蹙眉,再看一眼,便認出來傘下的人。
梔晚裙襬沾了水,長長辮梢兒也濕漉漉的,在腰側晃晃悠悠。撐著把大傘,搖搖欲墜的模樣。
“你怎麼出來了?”江爍長腿支在地上,穩穩停在梔晚身邊。
見她落魄模樣,略一擰眉,語氣帶一點凶。
梔晚剛見著江爍,眼睛亮了亮。待看見他不悅表情,又隱了笑意。
她咬一咬凍的有些發白的唇,頂著風吃力的將傘舉起,語氣怯怯:“我來接你。”
江爍比她高太多,她踮著腳才勉強將傘舉過他頭頂,尖俏下巴繃的緊緊。
傘麵搖搖晃晃的,江爍無聲歎一口氣,將傘接過,護在梔晚身上,語氣終於軟下來一些:“坐上來吧。”
梔晚連忙點點頭,乖巧坐在後座上,才又從江爍手裡接過傘來。
劉健在旁邊看這一幕,有些酸溜溜道:“怎麼就冇個人來接我呢?”
江爍瞪他一眼,語氣冷淡而不耐:“你要是還在尿床,你媽肯定來接你。”
劉健很是不服氣的樣子,氣鼓鼓“哼”一聲,便蹬著自行車走遠了。
江爍身上被雨淋了個濕透,卻仍有灼熱體溫傳出。肩背挺拔而寬厚,似乎能遮住所有風雨。
梔晚在雨地裡飄搖半天,被刮的昏昏沉沉的,眼下便像是終於有個依靠一般,下意識的將臉頰貼了上去。
等終於回到家,二人身上都幾乎被淋透。
江爍看著哆哆嗦嗦的梔晚,冷著臉拿了條毛巾扔在她懷裡:“擦擦。”
梔晚忙忙接過,又解了辮子,柔軟長髮便如同海藻一般,濕漉漉的鋪了滿背。
她拿著毛巾絞一絞髮尾上的水,安安靜靜的,間或著抬眸瞧一眼江爍,一點點怯生生的模樣。
江爍冷哼一聲,隨手又拿了塊兒毛巾在上揉了兩把。
鼻梁上水珠順著顴骨落下,又沿著脖頸,劃過喉結,隱入衣衫消失不見。
他順手脫了外衫,擦了把臉,便又大步往院子裡走。
梔晚連忙跟了上去,站在房簷下問道:“哥哥,你做什麼去?”
江爍頭也不回:“燒水。”
待一大鍋水都燒好,又端到小屋裡。江爍這才提起放在牆角的傘,又撐著回屋去接梔晚。
梔晚已經將外麵的外套脫下,裡麵的白襯衫也浸了水,半濕不乾的貼在她身上。
隱隱約約的,勾勒出玲瓏弧度。
江爍呼吸略僵硬一瞬,在心裡暗罵一聲。扭過頭去,將傘把塞到梔晚手裡:“趕緊去洗澡。”
話畢,又加了一句:“這麼大的雨,下次彆跑那麼遠。”
語氣急促,聽起來似乎有一點不耐。
梔晚鼻頭一酸,並不接傘,竟頭一次質問起江爍來:“你為什麼這麼晚纔回來?”
江爍冇反應過來,偏過頭去看她,才發覺她眼眸濕潤潤的,似乎泛起一點若有若無的淚光。
話一出口,梔晚心中委屈更甚。
她咬一咬唇,對上江爍的目光,鼓足勇氣又問了一遍:“我是掐著點去接你的,你為什麼這麼晚纔回來?”
雖然是質問,聲音卻仍是輕輕柔柔的,帶一點兒鼻音,更顯嬌軟。
江爍忽然就莫名心虛起來,他揉揉潮乎乎的短髮,方纔開口:“我看雨下的大,就在工地上多待了一會兒。”
梔晚點一點頭,“嗯”了一聲,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房間安靜了半晌,氣氛莫名的微妙起來。
梔晚有點難為情,又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的莽撞。
她垂著眸,手指絞一絞落在胸前的髮尾,正要說自己去洗澡,便聽見江爍開了口。
“我下次早點兒回來。”
罕見的軟下來的語氣,帶著些許溫柔,還有一點點彆扭。
江爍扯了扯褲子口袋,又有些生硬添了一句:“是我錯了,我以後一定早點回來。”
梔晚怔了一瞬,耳尖染了一點點粉。她有些慌亂的應了一聲,無措的拽拽袖口。
江爍輕咳一聲,看著梔晚仍在滴水的髮梢,將傘又重新塞進她手裡:“去洗澡吧。”
他的小指帶一點薄繭,溫熱粗糲,擦過梔晚柔軟手心,帶一點輕微的癢。
二人皆是一驚,手迅速分開。梔晚耳尖忽然便滾燙起來。
她抓著傘,連句話都冇來得及應,便匆匆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