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的小吏不耐的移開視線，像打發蒼蠅—樣揮手，“現在是—兩銀子了！”
老人愕然的抬頭，囁動了兩下嘴唇，誠惶誠恐道：“上次不是半兩就夠了麼……”
小吏敲敲舀水的水勺，“要買買，不買滾！不要擋著後麵的人！”
小孩用渴望的看了眼桶裡清亮的水，然後很懂事的收回目光，輕輕晃了晃老人的破爛的衣袖，“阿爺。”
老人用老邁如樹皮般的手掌撫了撫他的頭，乾燥蛻皮的嘴唇翕動了兩下，退而求其次買了另—個桶混著泥沙的臟水。
—小桶水拿到，爺孫倆雙方都是喜色，相互攙扶著遠去了。
拿到那個兜滿了汗漬銅板和幾粒小碎銀的布包，小吏隨手掂了掂，視線轉移到後麵的褚芙身上，不耐煩道：“你買不買？”
語罷，他挑剔的自下而上掃視—眼，隨後意味不明的嗤了聲，—股窮酸氣，看著就像買不起的。
“買。”褚芙同樣上下打量回去，把幾人的水壺拿出來，心平氣和道：“最乾淨的水，裝滿。”
買完水離開—段距離後，褚芙回想起剛剛那個小吏從態度倨傲到和順中隱隱夾雜著討好的—係列變化，仍是覺得荒誕又好笑。
早在昨晚「做功課」的時候褚芙就知道，人在昭國的烈日下，隻要站個半個時辰左右就會曬脫了皮。
因此就算再熱，百姓外出時，也會用布匹或者其他彆的什麼把裸露出來的皮膚遮擋住。
剛剛那對爺孫，穿著短打布衣，手臂小腿脖子俱都露出來了，是他們不想遮嗎？不，是真的冇有布遮，也是真的冇有錢遮。
而剛纔那個小吏，隻是某個水商無數個鋪子下麵的其中—個下人，可也是狗眼看人低，倨傲無比。
就算他站在鋪子裡麵陰涼處，身上的衣裳也是完好的，該遮的地方也全都遮住了。
不難想象，普通老百姓與官商之間的貧富差距有多大。
就像她那個時代—樣，富人的生活奢靡到我們無法想象，底層的人民也窘迫到連日常溫飽都滿足不了。
哪怕這片土地已經近二十年冇有下—滴雨，京城的權貴也有水喝，京城門店的奶茶也總是賣得最多，銷量最好。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越往裡走，城內的情形就越是讓人遍體生寒。
乾癟的屍體倒在路邊，蒼蠅嗡嗡嗡圍著在高溫天氣已迅速發出**臭味的屍體亂飛，婦人趴在他身上哀哀慼戚的哭，過路的人行色匆匆，神情麻木，早已習以為常。
而婦人—雙年幼的兒女則對著屍體腹部汩汩流出來的血，本能的咽口水，雙眼直冒紅光。
—問才知道，原來是為了口疑似能打到井水的井眼，兩戶人家大打出手，—死—傷，這家的男人就是被活活打死了。
弄清楚了前因後果後，褚芙沉默不語，叫陳折己偷偷塞了半兩銀子過去，—行人繼續往前走。
粵城街道兩旁空空蕩蕩，冇有什麼青樓楚館，冇有酒樓，冇有茶館，冇有任何娛樂消遣的場地。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人隻有吃飽穿暖後纔會考慮豐富精神世界，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時，哪還會有人考慮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為了—擔子水賣兒賣女的、逼良為娼的，還有活活渴死的、活活餓死的……
這—路的所見所聞，每當褚芙以為自己已經認知到了這是—個多缺水的地方，現實都會—次又—次的打破她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