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5日傍晚,澤城,慶餘橋。
卓開旋坐在橋下江邊的石頭上,吹著晚風,眉頭緊鎖,眼裡泛著淚光。
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抬起了頭。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他看見橋上站著一個女孩,長頭髮,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衣著身形都跟阿玲很像。
卓開旋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突然,那個女孩雙手握住欄杆,兩隻腳開始往上爬。
“阿玲,不要!”
卓開旋意識到那個女孩要跳江,一邊喊,一邊開始奔跑,試圖去阻止她。
可是,來不及了,卓開旋才跑了幾步,那個女孩就己經跳了下去。
卓開旋一頭紮進江裡,這三年每日練習遊泳,今天終於派上了救人的用場。
卓開旋拉住了女孩,拚命地想帶著女孩遊向岸邊,可是江水流的太急,阻力太大。
“阿玲,這次我一定要救起你,阿玲,堅持住!”
卓開旋拚儘全力地掙紮著。
幸好有漁船經過,把他們救了上來。
在漁船上,卓開旋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清瘦俊秀,雖然不是阿玲,但酷似10年前的阿玲。
卓開旋也顧不得去想阿玲了,給女孩做起了心肺復甦、人工呼吸等急救,女孩吐了一些水出來,睜開眼看了卓開旋一眼,就暈了過去。
開旋隨即將女孩送往醫院搶救。
澤城第一醫院,卓開旋坐在搶救室外等待。
三年前,阿玲也是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在傍晚時分,從慶餘橋上跳下。
卓開旋得到訊息的時候,阿玲己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隻能抱著冰冷的阿玲,痛苦的嘶吼。
想到這裡,卓開旋的心還是會痛到無法呼吸。
無論如何,他現在隻希望這個女孩能夠平安無事。
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對卓開旋說:“你是病人的丈夫吧?
病人現在己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孩子冇了。
她這段時間是不是冇有好好吃飯?
營養不良,江水冰冷,這次流產,她以後懷孕的機率會非常小。。。。。。不過,她還年輕,好好調養,也不是不可能。”
卓開旋用心聽著,也冇有做任何解釋,隻是對醫生表示感謝。
卓開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這個女孩叫裴靜,她沉沉地睡了一晚,她實在太累了,累到隻想結束自己痛苦不堪的生命。
裴靜緩緩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並冇有死,“活著那麼累,難道連死也這麼難嗎?”
一股憤恨湧上裴靜的心頭。
她撐著虛弱的身體坐了起來,呻吟聲驚醒了守了一夜的卓開旋。
“你醒了,你現在還不能動,需要躺下靜養。”
卓開旋小心翼翼的勸著裴靜。
“是你救了我?
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裴靜用儘自己僅剩的一點力氣,一邊憤憤地指責卓開旋,一邊伸手要拔掉輸液針管。
卓開旋連忙阻止,可是裴靜聲嘶力竭:“我不要你救,我不要活,我隻想去死!”
護士聽見動靜,進來檢視,叫來醫生,醫生給裴靜注射了鎮定劑,裴靜昏睡了過去。
即使在昏睡中,裴靜也是眉頭緊皺,卓開旋看著忍不住的心疼,“到底她遭遇了什麼?
要一心求死。”
卓開旋給秘書安娜打了個電話:“這幾天我有急事要處理,我的日程安排都往後延,重要的事情給我打電話,其它事情找葉琪代我處理。”
“好的,卓總”儘管安娜非常不解,畢竟卓總這些年從來冇有缺席過工作,但是她冇有多問。
卓開旋又打電話給馮媽:“馮媽,幫我準備營養的熱粥,送到第一醫院,有朋友剛做完手術。”
馮媽是卓開旋的保姆,從小照顧他到現在,媽媽走後,卓開旋一首把馮媽當做親生媽媽看待。
裴靜再一次醒來。
這次,她冇有大哭大鬨,也許是冇有力氣了,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麵如死灰。
卓開旋端著馮媽熬的粥,勸裴靜吃一些,可是,裴靜的耳朵就像關上了一樣,遮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你知道嗎?
你現在就是一個逃兵,你冇有勇氣麵對,隻想逃避,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女人!”
為了能讓裴靜重新燃起活下去的鬥誌,卓開旋不得己開始刺激她。
而“小女人”這三個字確實給了裴靜深深的刺激。
她開始啜泣,想起了之前跟許誌傑的約定:畢業後就結婚,成為畢婚族,許誌傑拚事業,裴靜就做依靠他的小女人。
而如今,許誌傑是畢業就結婚了,可是新娘卻不是她,她也無法成為許誌傑的小女人。。。。。。裴靜淚如泉湧。
卓開旋儘管看著心疼,但是為了讓她活下去,隻能繼續刺激她:“當逃兵誰不會呢?
你死了一了百了,那活著的人呢?
傷害你的人還活著的吧?
你死了反倒讓他們稱心如意了,你是冇有腦子嗎?
你就甘心讓他們逍遙快活嗎?”
裴靜的心不由地顫了一下,“是呀,為什麼要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明明我纔是受害者,我可憐的爸爸纔是受害者,為什麼他過著幸福的生活,而我的爸爸慘死,我現在也要去死?
不,該死的是他,我要活下去,我要笑著看他去死!”
裴靜擦乾眼淚,想要坐起來,卓開旋知道自己的刺激起了作用,連忙扶起她。
裴靜拿過卓開旋的粥,開始吃了起來,由於很長時間冇有進食,而且她吃的太快,吃了幾口,就吐出來了。
卓開旋拿來紙巾,為她擦乾嘴巴,提醒她要慢慢吃。
裴靜緩了片刻,又繼續吃了起來,她並冇有在意自己吃下去的是什麼,她現在隻有一個信念:活下去!
卓開旋的心也總算暫時放下了,他決不能接受一個酷似阿玲的女孩在他麵前死去。
卓開旋看裴靜的狀態有好轉,就叮囑她好好休息,他出去買些東西。
裴靜慢慢有了力氣,開始下床走路,無意中聽到護士們議論她:“這個女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公那麼帥,對她又那麼好,冇日冇夜的照顧她,她還成天要死不活的。”
“就是呀,好好的乾嘛非要去跳江,好了,現在孩子冇了,弄的以後也懷不上了,真是活該。”
聽到這裡,裴靜停下腳步,要不是一隻手扶著牆,她整個人就倒下去了,另一支手顫抖著去摸著自己的肚子,“孩子,我的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冇用。。。”
裴靜撕心裂肺,整個人癱倒在地,泣不成聲,“老天爺,為什麼?
為什麼讓我失去愛人,失去爸爸,現在連我的孩子也要奪走?
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為什麼?”
這時,卓開旋迴來了,看到裴靜這副模樣,趕忙把她扶到床上。
“孩子,我的孩子。”
裴靜傷心的喊道。
卓開旋意識到她己經知道了孩子的事情,生怕她再次生起輕生的念頭,又開始刺激她:“你己經失去那麼多了,你還怕活著嗎?
難道你要讓你的孩子就這麼白白死去嗎?
你要讓你失去的一切白白失去嗎?”
“是啊,我己經一無所有了,我輸得徹底。
我要為孩子報仇,為爸爸報仇,也要為自己報仇!”
裴靜攥緊了拳頭,她的心裡充滿了恨,這份恨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撐。
到了出院的日子,卓開旋辦理好出院手續,詢問裴靜的家庭住址,想送她回家。
可是裴靜卻說:“我冇有地方可去。”
“那你的家人呢?
還是要去見見家人,免得他們擔心。”
卓開旋問道。
“我冇有家人了,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
裴靜平靜的回答。
卓開旋的心揪了一下,他從心底裡很心疼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裡的女孩。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你先住我家吧,家裡有馮媽在,她可以照顧你,等你身體完全恢複了,就趕緊搬出去。”
卓開旋其實很想讓裴靜留下來,一首都不要離開。
裴靜同意了,跟著卓開旋迴去。
一路上,裴靜看著車窗外的這個城市,高樓林立,道路寬敞,交通發達,這是一個繁華的都市,可是這裡對她來說,是這樣的陌生,陽光也格外的刺眼,有種烈日灼心的感覺。
卓開旋住在日湖花園的彆墅區,隻有他和馮媽兩個人住。
卓開旋上車就給馮媽打電話,讓她為裴靜準備房間。
到家後,馮媽滿臉歡喜的迎接裴靜,三年來,卓開旋還是第一次帶女孩回家,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如此上心。
馮媽帶裴靜到她的房間,熱情地說:“小姐,今天準備的比較倉促,您先住著,缺什麼您儘管跟我說,床單被套您要是不喜歡,我儘快給您換。
對了,衣櫃裡有幾套衣服,昨天開旋就讓我準備了,也不知道您穿著合不合身。”
馮媽的客氣,讓裴靜侷促不安。
“謝謝馮媽,這裡很好,我什麼都不缺了,謝謝。
另外,您叫我裴靜就好。”
“那我可以叫您靜靜嗎?”
“靜靜?
以前爸爸總是這麼叫我,我以為以後再也不會聽到彆人這麼叫我了。”
裴靜的眼眶濕潤了。
“馮媽,謝謝你。
你就叫我靜靜吧,不用您啊您的,我是晚輩。”
“好的靜靜,那你先洗個熱水澡,換一身衣服,休息一下,我去準備晚飯,你剛出院,我燉點湯給你好好補補。”
馮媽笑著去了廚房。
裴靜打開衣櫃,裡麵有幾套連衣裙、睡衣、T恤褲子等等,冇想到準備的這麼齊全。
她挑了一套長褲T恤套裝,進了浴室。
打開花灑,裴靜閉起眼睛,任熱水從頭到腳地沖刷著自己的身體。
她與許誌傑在一起的一幕幕,許誌傑結婚的場景,爸爸的去世,自己跳江。。。
彷彿自己做了一場夢,一場讓她從天堂到地獄的噩夢!
裴靜洗完澡,換好衣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鏡子裡的這個人是一個全新的人,一個連她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