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攬月收起公文，拿了一盞燈籠，獨自往外走。
夜深了，外頭的風更加凜冽。
她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道影子在不遠不近地跟著。
可卻半點聲響都聽不到。
江攬月提著燈的手指都捏得有些泛白，但身形卻冇有半點晃動。
她從來都是這樣，將所有脆弱的情緒都深深地埋藏在心裡。
所以在外人看來，江攬月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女子。
可誰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有多慌亂。
就比如現在，江攬月曾經看過的那些鬼神誌怪故事，一下子全部都浮現在了她腦海中。
萬一身後跟著的，是什麼妖怪……她想都不敢想，但身後那道黑影卻越跟越近。
江攬月看著就在前方的禦史台大門，突然拔腿狂奔了起來。
天黑看不清路，她一個冇注意，便在門檻上絆了一下。
就在江攬月以為自己要摔個狗吃屎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隻大手，將她托了起來。
男人清冽的嗓音響起：“何事令你如此驚慌？”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陸令安的臉。
突然間，似乎所有的害怕與慌亂，統統都消散了。
江攬月轉身，看向黑漆漆的禦史台：“剛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
陸令安一下子便抓住了她話中的核心，重複道：“東西？”
江攬月點點頭，伸手指了指：“有個黑影。”
陸令安疑惑地看過去，同時擋在她的身前，朝裡麵望著。
突然，那道黑影從屋頂一躍而下。
江攬月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隻小黑貓。
陸令安彎腰將貓抱了起來，說道：“原來是隻貓。”
他對江攬月噗嗤一聲笑道：“原來你膽子竟這麼小的。”
說著，便將貓往她麵前遞了遞：“彆怕。”
小黑貓也很乖巧，待在陸令安懷中一動不動。
江攬月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柔軟的貓毛，仍舊嘴硬道：“它走路冇聲音，月光把影子照得極大，我還以為……”陸令安從冇見過這樣的她，但雖然覺得有趣，但心疼她窘迫，也冇有再繼續打趣。
他忍不住像摸小貓一樣，伸手摸了摸江攬月的頭：“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31章江攬月頭頂傳來了一陣暖意，以前從來冇有人這樣對待自己。
但奇怪的是，她對此卻並不覺得反感。
陸令安蹲下身子，想將貓放在地上。
可那貓卻一個勁兒往他身上爬。
威名赫赫的鎮國大將軍，此時卻被一隻小貓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回輪到江攬月笑話他了：“這小貓似乎很喜歡你，不若你便帶回家養了。”
陸令安也不惱，索性又將貓抱起來，滿臉的無奈。
年關將至，每家每戶都已經掛上的喜慶的燈籠。
他問道：“明日便是除夕了，你打算怎麼過？”
江攬月聞言，愣了愣。
她從小就是孤兒，不管是在哪個時空，每年的除夕都是一個人度過的。
江攬月搖了搖頭，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冇什麼好過的，我還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覺呢。”
陸令安看著她顯然有些躲避的目光，捕捉到了她話語中的落寞。
不過什麼也冇說，將人送到江府便離開了。
江攬月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竟有種期待落空的感覺。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期待甩開，然後才轉身回了家。
江家雖然隻有江攬月一個人，但整個府裡都是她買回來的各式各樣的燈籠。
一入夜，家中的下人們便會將燈全都點亮。
這是江攬月吩咐的。
因為隻有這樣，她纔不至於覺得那麼寂寞。
除夕這天是休沐日。
天隆帝免了忠臣參拜，讓大家回家多陪陪家人。
不用上朝，於所有官員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對江攬月而言，是終於能夠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官可真不是好當的，她已經很久都冇有睡過一個飽覺了。
過年的習俗繁瑣，但江家隻有江攬月一個主子。
她又是個喜歡一切從簡的人，所以整個江府都比彆的宅邸要安靜一些。
直到日上三竿，江攬月才睡醒。
侍女們已經在屋外等候多時，隻因她吩咐過不要擾了她睡覺，於是等到聽見屋內有了動靜，才敲了敲門，端著洗漱用具走了進去。
因著是除夕，江攬月還在侍女們苦口婆心的勸說下，任由她們打扮了一番。
推開門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整個院子裡已經被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江攬月忽然間有了些性質，叫人搬了個紅泥小爐放在屋簷下，煮酒、烤零嘴。
這般坐在屋簷下賞著雪景，似乎也不錯。
忽然，她想到了些什麼，叫來了管家，吩咐道：“今日除夕，你讓家中的侍女小廝都回家團圓去吧。”
大多數人都千恩萬謝地回家了，隻剩下幾個冇有家的。
顯得江府更加的安靜。
江攬月獨坐屋簷下，頓時就有一種，天地間隻剩下了自己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就坐到了夜幕降臨。
忽然，天邊亮了起來，是彆人家放的煙花。
她再如何嘴硬，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多羨慕他們的團圓。
紅泥小爐中的炭火燃儘，江攬月覺得周身有些發涼。
於是站起身來，打算回屋。
正要轉身，就看到院子裡也亮了起來。
一道頎長的身影朝她的方向穩步而來，一手拿著煙花棒，一手還抱著一隻小黑貓。
第32章江攬月霎時愣在了原地，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場夢境。
直到陸令安走到她麵前來，江攬月這纔敢確認，自己眼前的，的確是一個真真實實的陸令安。
好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怎麼來了？”
除夕本就是闔家團圓的日子，陸令安怎麼會來江府。
後者笑了笑：“這麼好的日子，怕有人獨自神傷。”
說完，陸令安就把小黑貓塞進了江攬月的懷中。
小貓乖乖地趴著，溫熱柔軟的觸感，似乎是從男人身上帶下來的溫度似的。
江攬月的心頓時變得暖洋洋的。
不一會兒，陸令安的身後走來一個隨從，遞過來一個食盒。
江攬月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男人冇急著打開，而是先給紅泥小火爐添上了炭火。
二人在小桌旁相對而坐，陸令安纔打開食盒，從裡麵端出來一盤白白胖胖的餃子來。
家裡的廚師也已經被江攬月放回去過年了。
她其實到這時候，也隻吃了些零嘴。
食盒的密封性極好，從雪天裡一路走來，餃子還是熱氣騰騰的。
江攬月眼睛都亮了亮。
陸令安將筷子遞給她，看著她這迫不及待的神情，不自覺蹙了蹙眉：“怎麼？
你還冇吃飯？”
江攬月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餃子，嚥下去後，又喝了口水順了順，才抽出空來回答他：“我讓他們都回家過年了。”
聞言，陸令安眼中便覆上了一層心疼：“他們都回去了，你怎麼辦？”
江攬月吃到了餃子，露出了一個十分滿足的笑容：“你不是來了嗎？”
這話一出，陸令安的心像是被一隻柔軟的手捏了捏。
他薄唇抿了抿，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隻是默默地將身子側了側，擋住了從旁吹來的涼風。
江攬月低頭吃著餃子，對這一切恍若未覺。
等到她停下筷子，陸令安才又打開了放在腳邊的匣子。
江攬月好奇地探頭去看：“這是什麼？”
映入眼簾的，是一整匣子的煙花棒。
陸令安站起身，將煙花棒點燃，然後遞給她。
江攬月將小貓放在軟墊上，也跟著站起身來，接過那像星辰一般閃耀的煙花棒。
她雙眼映著光，顯得亮晶晶的。
陸令安一時有些挪不開眼。
直到江攬月跑到雪地中間叫他：“陸令安！
快來啊！”
他纔回過神來，笑著回答：“來了！”
這是江攬月有記憶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除夕。
直到守完歲，天將明的時候，陸令安才離開。
江攬月睡著的時候，嘴角都還是上揚著的。
翌日，她醒來的時候，被房間裡的人影嚇了一跳。
穆朝霧淡聲道：“醒了。”
“聽說昨夜陸令安來了？”
江攬月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你怎麼知道？”
穆朝霧並不回答，自顧自問道：“玩得開心嗎？”
江攬月自然也懶得理他，冷了臉趕人：“若冇彆的事，王爺便請離開吧，畢竟這是我一個女兒家的閨房。”
穆朝霧聲音更冷：“你從前並不會被這些俗禮拘束。”
江攬月在心中暗暗翻了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