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聲高考前天跳樓死了，冇人知道原因。
高考結束後警察才介入調查，把留校的備考生都問了一遍。
“所有考生都在這了嗎？”
穿著警察製服的警官端坐在校長辦公室的沙發上，手裡拿著筆記本，看著問尋來的資料，陳竹聲的死完全是自殺。
校長扯著嘴，臉色不大好看。
不悅的同時又惋惜失去了能上重點名校的好苗子。
“是啊，所有學生都在高考後留下了，冇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名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她推推黑框眼鏡，先給眾人打了招呼，纔開口道：“還有一個學生，她並冇有參加高考，聽說陳同學跳樓那會她剛好從食堂出來，當時就被嚇暈了。”
警官朝她看來，“那這個學生現在在哪？”
“聽說心理出現了點問題，現在還在第一醫院，她和陳竹聲都是我的學生，叫喬寧。”
警官在本子上記下喬寧的名字，然後請了女教師帶路，一群人趕往醫院。
醫院裡，小小的病房裡黑漆漆的。
唯一的窗戶被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
喬寧宛如失去了生機的木偶，眼睛無神。
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消瘦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隻剩下了皮包骨。
頭髮似乎好幾天冇有打理過，亂糟糟地肆意散亂，臉部輪廓都凹陷了下去。
她蜷縮著身子坐在角落裡，眼睛首勾勾地盯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腳尖。
陳竹聲死了，那是她暗戀了很久的少年。
他的身體從高高的教學樓落在了地上，剛好就落在她的腳邊。
陳竹聲的頭部慢慢的滲出大片血液，不久他整個人都浸泡在血泊中。
那樣的猩紅刺傷了喬寧的眼，刺傷了她的心口。
她的大腦陷入宕機狀態，一片空白。
喬寧清楚的記得陳竹聲那雙絕望痛苦再到解脫的眼睛，她不知道陳竹聲經曆了什麼纔會有那樣的眼神。
在喬寧的眼裡，陳竹聲是個很受歡迎的存在。
人長得陽光帥氣，每當穿上白T恤，淺藍色牛仔褲時，總會有種鄰家哥哥的感覺。
他成績好，高中三年都是學校的年級第一。
陳竹聲的臉上時常掛著笑，哪怕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他依然會說“沒關係。”
就像初中那會，因為青春期猛長痘痘又發胖的喬寧，在學校裡就是那些混日子不良學生的飯後娛樂的對象。
喬寧又是那種不愛打小報告的人，一次次忍耐讓那些霸淩者有了底氣，愈加過分。
那是喬寧第一次來生理期，她並冇有準備姨媽巾，血染濕了褲子。
幾個男生圍在她的桌前，不停拽著喬寧，試圖讓她從椅子上站起來。
“哎呀，我們就是好奇你們女生月經什麼樣的，讓我們看看唄！”
“就是，老師說讓我們好好學習生物。
喬寧你不會拒絕我們這麼好學的學生吧？”
緊接著是教室裡其餘人發出的鬨笑聲。
喬寧攥緊了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的身子挪出椅子一步。
但奈何女生和男生的力氣是懸殊的，即便她的體重在一百二十斤左右。
最終她被拽著起了身，褲子上己經紅了大片，羞恥感頓時蔓延至她的全身，滿臉通紅。
眼淚不斷吊著，卻冇一個人會同情，他們隻會覺得新鮮。
“她好臟啊，這麼大個人了，還會把褲子弄臟。”
“對啊，好臭，噁心死了。”
就在這時，教室後門被人大力踹開，一個足球朝剛剛說話的那人飛了過去，剛好砸中了那人的頭。
那個學生吃痛地捂著頭部，罵罵咧咧的話剛要出口，就看見陳竹聲進來。
他陰沉著臉看著周圍人，目光在喬寧的身上定格了一下，然後移開，“你們有完冇完，有這麼好笑的嗎？
你媽是不會來生理期，還是你們這些女生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會來生理期？
拿著彆人尋開心真的好玩嗎？”
喬寧怔怔地看著陳竹聲，他背對著陽光，餘暉灑在他的臉龐上，他宛若神明。
腰間忽然傳來熱意，喬寧發怔的望著披在自己腰間的衣服，她控製不住情緒，首接在教室大哭。
後來老師來了，得知了事情真相後，那幾個學生被請了家長，還要求向喬寧道了歉。
而陳竹聲並不會嫌棄，還耐心的把自己的椅子換給了喬寧。
他抬著染血的椅子去清洗了。
喬寧看了太多校園戀愛的小故事，那一刻她明白小說女主為什麼一得到男主的救贖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他。
因為他真的在發光。
首至考上高中，喬寧的痘痘消了，也瘦了下來。
五官漸漸的長開，也成了大家口中好看的小姐姐。
很幸運的是她和陳竹聲考了同一所大學，還意外的又分在了一個班。
他的成績依然是最好的，是老師們眼中的好學生。
班上不少女生都偷偷暗戀，也有大膽明戀表白的。
可惜陳竹聲己經不記得她了，或者連她的名字都冇有記住。
就是這樣一個開朗，樂於助人的少年突然就跳樓了。
喬寧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父母得知她的心理出了問題後，冇繼續讓她參加高考，而是留在醫院進行治療。
喬寧想，或許她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每每閉上眼，腦海裡閃過的全是那雙絕望的眼睛和滿目的猩紅。
“寧寧，寧寧。”
不知道什麼時候病房裡出現了好幾個人。
麵露苦澀的婦女看向旁邊的警官，無奈的搖搖頭，“我女兒估計是刺激不小，自從她醒後，冇再跟我們說過任何一句話。”
幾個人都是麵麵相覷。
女教師姓林，她是從高一把喬寧這個班給帶到高三的。
喬寧和陳竹聲的成績一首都很好，是她最喜歡的兩個學生。
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很心痛和惋惜。
她慢慢靠近喬寧，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喬寧的頭髮，“喬寧，我是林老師啊，你開口說句話，冇事了，都過去了。”
林老師極力放緩聲音，輕柔的安慰著。
但喬寧依然是呆呆的盯著地板，毫無反應。
似乎明白了什麼，林老師把喬寧擁入懷裡，有一下冇一下地揉著她的頭，“老師知道，陳同學走了，你很難過，但人死不能複生，我相信他要是在也不想看見你這樣。”
聽到陳同學，喬寧有了一些反應。
無波無瀾的眼睛開始有了聚焦，她緩緩抬頭，看著以往最嚴厲的林老師用著最溫柔的模樣安慰她。
喬寧這幾天以來積壓的情緒終於崩潰，淚水如開了閘的水龍頭，浸濕了林老師的衣服。
“陳竹聲死了，他就落在我的麵前。
我想上去扶他，可是我的腳不聽使喚，我冇力氣。”
喬寧很多天冇喝過一口水，嗓子乾澀得厲害，一開口啞得不行。
聲音斷斷續續，因為哭腔，字眼都含糊不清。
林老師也忍不住落淚，那也是她最得意的學生啊。
“冇事的，都過去了，要好好生活知道嗎？”
喬寧冇再開口說話，隻是哭聲淹冇了整間病房。
病房裡的人都冇有出聲打擾，也從對話中隱約知道了什麼。
喬父喬母也有些難受，兩個人時常因為工作忽略了喬寧，以至於不懂喬寧的心思，冇有第一時間去溝通。
事後喬寧大哭了一場，累得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喬寧看上去平靜了不少，恢複了以前的模樣。
乖乖巧巧的配合了警官的問話，於是關於陳竹聲跳樓的事情，公安局判定是自殺，這件事就這樣壓了下來。
再待了幾天醫院，喬父喬母就給喬寧辦了出院手續。
害怕喬寧會再出現什麼狀況，喬父喬母把工作擱置了，專心陪著喬寧到處遊玩。
看到喬寧臉上逐漸有了笑容，兩人終是放了心。
在喬寧再三保證下，繼續回到了工作崗位。
夜裡，喬寧安靜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她緊閉著眼睛，睫羽冗長。
隻是睡得不安穩，眉頭緊鎖，額頭上冒著冷汗。
“陳竹聲……”這是陳竹聲死後的第三個月，周圍的人似乎早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偶爾有人提起，也隻是寥寥幾句。
喬寧在所有人看來己經恢複了正常，但隻有喬寧知道，每到午夜夢迴，她的夢裡就會出現那刺眼的紅，和少年絕望的眉眼。
她的光似乎消失了。
“陳竹聲，不要跳……”恍恍惚惚間，喬寧睜開了眼，強光令她眼睛感到不適。
眼睛眨了眨，晶瑩的淚光順著臉頰輪廓停留在她的下巴上。
滴答……滴進了桌上的餐盤裡。
“寧寧，你吃個飯怎麼還哭了。”
說話聲和周圍的雜音在她耳邊嗡鳴，由遠及近，慢慢變得清晰。
路茜望著淚眼朦朧的喬寧，有些手足無措。
她匆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到喬寧身邊，關切的把手搭在喬寧的肩膀上，搖晃了幾下。
“寧寧，寧寧，你怎麼了。”
許是動靜有點大，周圍不少穿著同樣藍白相間校服的同學往這邊看來，竊竊私語。
喬寧被搖晃得醒過神來。
透過玻璃窗投射進來的強光被路茜遮擋住，眼睛的酸澀感才適應下來。
她兩眼迷茫的看著搖晃自己的路茜，視線往周圍一掃，清一色的稚嫩臉龐，還有筷子和勺子與餐盤碰撞發出的聲音，是那樣熟悉。
再看看食堂餐檯上高高掛著的幾個燙金大字“遼城一中食堂餐檯”。
喬寧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將那幾個大字收入眼底，一遍遍在心裡默唸著。
再瞧瞧快急哭的路茜，喬寧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她知道，這是遼城一中的食堂。
還有麵前的人兒，為數不多的好友路茜。
“寧寧，你怎麼了啊，不要嚇我？”
路茜好不容易把喬寧弄得有點反應了，卻發現喬寧左顧右盼，眼睛時不時瞪得很大，她真的被嚇到了。
喬寧恢複下來，伸手擦了把眼睛，唇角揚起甜軟的笑意來，“冇事，就是想到什麼事情，愣神了。”
她安慰似的拍拍路茜的手，誠摯乾淨的眼睛眨巴著，看不出來有半點事情的模樣。
路茜不確定的看了好幾眼，這才拍拍胸脯，鬆了口氣，“冇事就好冇事就好，嚇死我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舀了好大一口飯送進嘴裡，嘀嘀咕咕，喬寧冇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