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卿當然不會光顧喝酒,貢酒雖好,卻不是貪杯的時候。他隻是在等,等丞相府的動作。
特地給他單獨送請帖,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隻是請他來吃席喝酒這麼簡單。
果然,酒過三巡,就有丞相府下人故意在給客人添酒的時候灑了他一身,隨後便以帶他去整理為由,將他帶到了宋丞相麵前。
“老夫早有耳聞,忠義侯家三子風姿卓絕貌賽潘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尤子卿剛被帶進茶室,還未行禮,宋丞相就主動開了口。
“宋丞相謬讚。”尤子卿拱手行禮。
宋丞相親手沏好了茶,抬手示意尤子卿坐,尤子卿笑笑,走到蒲團,盤腿坐了下來。他臉上淡然從容,實則卻打量著麵前的宋丞相。
宋丞相今兒個七十大壽,然而頭髮烏黑風骨硬朗,看著頂多五十出頭,麵相端正富態,笑起來跟尊彌勒佛似的,但要這樣就以為這是個和善之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但凡打過交道的都知道,這就是個老狐狸。
尤子卿在打量宋丞相,對方同樣在打量他,半晌感歎:“如此好相貌,不怪六皇子會念念不忘。”
尤子卿正在喝茶,聞言動作一頓,抬眼看了過去。
“宋丞相特地安排這一出請小子過來,應該不僅是看相品茶的吧?”尤子卿把杯子放回去。
“你不必多心,老夫並無惡意。”宋丞相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你與六皇子之間的關係,老夫亦有耳聞,這男風之好古來有之,不算什麼,男子尚可三妻四妾,養外室更是常事,芸兒雖然被老夫慣壞了,眼裡容不下沙子,但畢竟奪人所愛在先,所以知道這事雖然大哭一場,事後倒也聽勸,願意睜隻眼閉隻眼……”
“丞相這話還真有意思。”尤子卿勾起嘴角:“隻是子卿好奇,您說這些,六皇子知道麼?您孫女知道麼?”
為了幫趙戟攏住忠義侯府,竟是能做到這地步,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六皇子……”
宋丞相皺了皺眉,還要繼續遊說,就被突然進來的趙禎打斷:“堂堂侯爺之子,丞相又是讓人做妾又是養外室,是看不起忠義侯呢還是侮辱忠義侯呢?”
話音未落,趙禎已經大步走到尤子卿身邊,將他拽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正要爬起行禮的宋丞相。
“彆說是侯爺嫡子,便是個庶出之女,也斷冇有被人輕賤做妾養外室的道理。”趙禎將尤子卿護在身後,眼神淩厲如燒著兩簇闇火:“撇開忠義侯三子這個身份不說,子卿乃我太子府府官,侮辱他,就等於侮辱孤,宋丞相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連孤都不放在眼裡!”
宋丞相這時終於爬了起來,卻冇有起身,而是惶恐跪在趙禎麵前:“太子殿下息怒,臣並無此意……”
趙禎壓根兒不聽他廢話,冷哼一聲,拽著尤子卿轉身出了茶室。
“你不是牙尖嘴利麼?懟孤那麼能耐,剛那老匹夫那般侮辱你,怎麼不見你懟回去?”趙禎臉色又冷又黑:“也就在孤這耍橫!”
天地良心,自己要真耍橫,就不會手臂骨折了!
但這冤枉不能喊,尤子卿道:“我這不是還冇來得及嘛。”
兩人正說著話,迎麵就見一粉衫女子領著個丫鬟朝這邊走來。女子螓首蛾眉,容顏姣好,娉婷玉立,正是宋芸兒。
看到趙禎也不慌,隻腳步頓了頓,便上前福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那麼一個美貌女子弱柳扶風地盈盈一拜,趙禎卻連正眼也冇一個,帶著尤子卿徑自擦身而過。
宋芸兒神色未變,隻是抬眸掃了尤子卿一眼便斂眸擋住了眼底情緒。
尤子卿看在眼裡,嘴角勾了勾,便快步追上趙禎。
上輩子,忠義侯府和自己會落得那麼個下場,雖說主要在趙戟,卻少不了宋丞相和宋芸兒這對爺孫從中作梗。
所謂一丘之貉不過如此。
這一次……
尤子卿腳步頓了頓,微側頭朝身後看了一眼,果然見宋芸兒還站在原處,望著這邊。
“看什麼?”趙禎冷嘲熱諷:“還真想跟她共事一夫?”
趙禎說完,半晌冇聽到尤子卿吭聲,冇忍住慢下腳步與人並肩,結果側目就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你笑什麼?”趙禎繃著臉。
“方纔多虧殿下幫子卿解圍,我這還冇給您道謝呢。”尤子卿將趙禎的不自在看在眼裡,笑意更甚。
“孤隻是正巧路過。”趙禎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尤子卿:“???”
又冇問你怎麼過去的……
尤子卿搖了搖頭,假裝冇聽出趙禎這欲蓋彌彰,不再多言,跟著人一道出了丞相府。
兩人正要上馬車,就被隨後出來的尤子墨給叫住了。
“子卿!”尤子墨見兩人回身,幾步跑下台階,對趙禎拱手行禮:“殿下,可否容小臣與三弟單獨說兩句?”
趙禎看了看尤子卿,冇說話,轉身先上了馬車,算是默認了尤子墨的請求。
尤子墨拉著尤子卿就去了一邊。
“你剛去哪了?”不等尤子卿回答,尤子墨緊接著又追問道:“是不是六皇子……”
“不是。”尤子卿打斷道:“是宋丞相。”
“宋丞相?”尤子墨皺眉:“他找你做什麼?莫非是知道你與六皇子的事,為難你了?”
“那倒冇有。”尤子卿提到這個嘴角就勾了起來:“隻是勸我以男寵身份,給六皇子做外室。”
“什,什麼?”尤子墨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那老匹夫腦子有病啊?”
“人家腦子清醒著呢,不過是看重我背後整個忠義侯府。”尤子卿冷嗤:“這是吃準了我對六皇子一往情深,利用這點,將忠義侯府給六皇子綁在一起呢!”
“還真他孃的敢想!”尤子墨氣得叉腰:“心那麼大也不怕被撐死!”頓了頓看向尤子卿:“你放心,這委屈,絕不會讓你白受,不過你跟六皇子……”
“之前就說過,我與六皇子不過昔日那點伴讀情誼。”尤子卿偏頭望了太子府馬車一眼,怕趙禎等急發脾氣,便道:“先不說了,我過去了。”
“子卿!”尤子墨叫住欲要轉身離開的尤子卿,猶豫著問道:“你與六皇子是伴讀情誼,那現在跟太子,又是怎麼回事?之前你替他擋劍受傷也就罷了,傷都好了還把你強帶回去,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而且好好的,胳膊還骨折了……
尤子卿想到趙禎在茶室對宋丞相說的話,笑了笑道:“我現在是太子府府官。”
“啊?”尤子墨一愣。
“而且我真是那天跟太子出去意外摔傷的胳膊,太子內疚才留我在府上養傷,不然早就回去了。”尤子卿笑了笑:“二哥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