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玖玖能聽出來,淩國誌話裡話外都是敷衍,左一句難辦,右一句不好操作的。
淩玖玖遠遠看過去,隻覺得他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還矇在鼓裏跟情敵訴衷腸,媳婦對他也冇個好臉色,就——莫名的可憐。
如果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唸的調動是媳婦和好友從中作梗,會不會氣死。
羅向東也發現淩玖玖在看他,笑著說:
“玖玖,聽你乾媽說你進了重點班,不要太累啊,睡好玩好同樣重要。”
淩國誌附和道:
“對,女孩子家,不用太努力。數學和物理有問題可以找你乾爹,他當年理科全市第一,一舉考中,不像老爸,複讀了兩年才考上。”
羅向東大概也感受到了淩國誌的敷衍,悶了一口酒,苦笑道:
“嗐,彆提過去了,國誌,現在還不是你混得更好。隨緣吧,我不強求。就是苦了落梅。”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而鄭落梅一直黑著臉,看也不看他。
淩玖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乾爹,你下鄉的那個縣叫什麼名字?是不是有個大水庫?”
“對,陽西縣大橋鎮,是有個大水庫。怎麼了玖玖,想去玩乾爹可以給你當嚮導。”
淩玖玖冇說話。
想起羅向東上一世的死因,她心情突然晦暗了起來。
淩玖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上一世,羅向東是哪一天出事的。
隻記得好像是在爸媽正式離婚的兩三個月後,2004年的深秋時節,下著冷冷的雨。
現在是2003年的9月下旬,大約一年過後,希望到時候不要出事。
這頓飯吃到臨結束的時候,羅向東有些醉了,臉是紅的,雙眼也是紅的,佈滿血絲。
江秋映給他倒了杯醒酒的茶,但鄭落梅端起茶杯,潑了羅向東一頭一身。
“喝什麼喝,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要喝回鄉下喝,彆回來了!”鄭落梅罵道。
那一瞬間,淩玖玖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認命,似乎星星劃過眼眸,隻餘灰暗和死寂。
他的好友,淩國誌,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倒是江秋映好心,拿來毛巾幫他擦身上的茶水,又勸他:
“向東彆生氣,你不在家,落梅心情也不好,女人啊都是順毛捋,你好哄哄她。國誌,彆喝了,你送向東他們回家吧。”
於是,淩國誌送羅家三口回家。
鄭落梅坐副駕,羅向東父子倆坐後排。
都說醉了的人,心裡清醒得很。
的確如此。
羅向東此刻仰頭靠著後排座椅,眼睛無神的眯著,看著灰白色的車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生就開始不順意了呢。
忘了。
五年前剛被下放到鄉下時,朋友們都說一般下放兩年回來,絕對要升,這是組織的一貫套路。
他是懷著熱情和期待去鄉下的。
妻子也支援他。
妻子那時對他多好呀,溫柔小意,有時候週末還帶著孩子坐大巴去看他。
落梅長得好,又會打扮,一家三口走在街上,鎮子上的鄉親都看他們,還誇他有福氣,娶了個仙女似的媳婦。
夫妻倆每天都要打電話,發簡訊。
可是兩年一過,他居然冇有調動,又被派往另一個貧困縣。
他想著也許是他扶貧工作做得好,所以才把難度更大的工作交給他。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
就這樣,他去陽西縣又乾了兩年。
妻子大概就是在這時候開始生出怨氣的。
不怪落梅,她一個人在家,也不容易。
想到工作,他又有些焦慮,去年本來以為穩穩能升的,就算不升,平調回市裡也行,可是,有人寫舉報信,說他作風不好,收受貧困農戶的特產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