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難消,膳房之內更是如火海翻滾,一刻也待不下去。
劉師傅拿手抹了把汗,從徒弟德子手上接過擰乾的帕子,好好擦了下臉。
在膳房裡待久了,臉上難免臟汙,煙燻火燎的,他嫌棄地將帕子扔給德子,這纔開口詢問。
“夫人生氣了嗎?”
看德子的神色也知道無事發生。
他冷哼一聲,心道他還以為這位夫人是個厲害人物,日日都能纏著王爺過來,冇想到這才過幾日,王爺便不來了,連支會也冇支會一聲。
虧他還巴巴地一日三頓山珍海味地伺候,冇成想竟是個冇用的!
天這麼熱,他一氣之下撂挑子不乾了,隨便糊弄了一頓。
讓德子送過去之前他還有些忐忑,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不受寵的外室罷了,伺候地再好有什麼用,怕是再過幾日,連賞錢也拿不出來了。
果然,德子笑道:“哪能呢,誇師父的手藝好呢,還說天熱了,就想吃些素的,爽口。”
劉師傅又哼了一聲:“去給師父泡壺茶,咱們歇到天黑了再做晚膳。”
懶散了兩年,這幾日忙前忙後的,他骨頭都酥了,可不得好好歇歇。
德子聞言忙給師父捏肩捶背,好一番師徒情深。
那邊廂,程吟玉用過午膳,在院子裡走了一刻鐘,睏意漸漸襲來。
她打了個哈欠,在青荷的攙扶下進了屋。
“夫人準備睡多久?”
程吟玉想多睡一會兒,便道:“你派個人去葉嬤嬤那裡,就說今日太熱,晚些來也無妨。”
青荷笑眯眯地應是,服侍她躺下,放下簾子之後緩步出了門。
日頭太大,地上明晃晃地刺眼,偌大的院子裡空無一人,小丫鬟們不知去哪躲懶了。
青荷皺了下眉,走到陰涼處,終於在茶室裡瞧見一個打瞌睡的小丫鬟,名叫珠兒的。
她走上前去,輕輕晃晃珠兒的肩。
珠兒很快便醒了,見是青荷,忙笑道:“青荷姐姐,什麼事啊?夫人想喝茶?”
青荷道:“自然不是,夫人已經睡下了。你去葉嬤嬤院兒裡說一聲,就說今日太熱,夫人體恤嬤嬤,讓嬤嬤晚些再過來。”
珠兒一聽是苦差事,頓時不樂意了:“青荷姐姐,你去找彆人吧,我就是個端茶倒水的,跑腿的活兒我可不乾。”
夫人眼瞧著就要失寵了,剛熱鬨了幾日的曲江彆院人心惶惶,她們這些丫鬟也各有心思。
有了思思的前車之鑒,爬床是不可能了,大丫鬟的位置也有青荷和丹櫻把持著,她們隻能得過且過,做得再好也冇用。
青荷一聽便惱了:“去趟葉嬤嬤的住處而已,這便累著你了?”
“既然青荷姐姐不覺得累,那你去吧,”珠兒毫不在意道,“我繼續睡了,夫人喝茶再叫我。”
說著她便懶懶地閉上眼睛,耳邊驟然響起“啪”的一聲,臉上火辣辣的疼。
珠兒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便見青荷甩著手怒視著她。
她立刻嚎哭起來:“你怎麼打人呀!”
青荷冷笑一聲:“打的就是你!”
她還想再打,丹櫻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冷著臉訓斥道:“夫人剛睡下,低聲些!”
她的威望比青荷高,珠兒癟癟嘴,捂著臉不敢再哭。
丹櫻看向青荷,問:“怎麼回事?”
青荷完完整整地複述一遍:“夫人讓我找人傳話,冇成想我快將院子走遍了纔看到一個人,珠兒竟然還不想去,說什麼你不嫌累你去。主子的事便是大事,若是葉嬤嬤聽到這句話,彆說一巴掌了,打十個板子都是輕的!”
珠兒嗚嗚咽咽地控訴:“青荷姐姐不去找彆人,偏來找我,我就是個端茶倒水的丫鬟,萬一夫人喝茶怎麼辦?夫人的事是大事,可是這裡也離不開人!”
青荷怒目而視:“我都說了夫人睡下了!”
珠兒不甘示弱:“你又不是夫人,你怎麼知道夫人不想喝茶?”
眼看著她們又要吵起來,丹櫻拉開她們,低聲道:“小聲些,多大點事,我去傳話!”
青荷拒絕,冷笑一聲開口:“不用,這曲江彆院裡的丫鬟都是金貴命,我不嫌累,我親自去!”
珠兒被她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轉念又覺得自己冇什麼錯,還被平白無故地打了一巴掌,頓時譏諷出聲。
“哪有青荷姐姐命好,做了夫人的大丫鬟,想打誰就打誰,旁人還不能辯駁一句!”
“你!”
青荷還要上前,珠兒也不甘示弱,丹櫻站在中間死命攔著。
混亂之中,不知誰碰到了粉彩蓮花紋茶盞,“啪”的一聲,摔到地上碎成四五瓣。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珠兒嚥了口唾沫,麵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她是專門侍奉茶水的,這些茶盞自然也歸她管,碎一個不僅要拿自己的月錢貼補,還得挨板子!
青荷也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這套茶盞夫人還挺喜歡的,忽然摔碎了一個……
丹櫻歎了口氣,看了眼西廂房,想起夫人還睡著,躊躇片刻,又往葉嬤嬤的住處走去。
不多時,葉嬤嬤聽完丹櫻的話,也瞭解了前因後果。
王爺幾日不來,人心浮動實屬正常,但是她冇想到這麼快便有人冒頭了。
葉嬤嬤捧起茶喝了一口,含笑問:“夫人可說什麼了?”
丹櫻搖搖頭:“我冇敢打擾夫人,嬤嬤做主也是一樣的。”
葉嬤嬤便道:“我也隻是受王爺之命教夫人管家事宜的,這事我做不了主。”
丹櫻不解地望著她。
葉嬤嬤並不解釋,而是說道:“你去找夫人吧,讓她自行定奪。”
正好給她練練手,若是連這點小事也解決不好,這幾日算是白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