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春將一張銀票和兩張賣身契塞進靈錦的手上,“拿好,趕緊去尋風菊,讓她的夫君今天就去府衙將你們的奴籍消了。”
靈錦和佩香一步一回頭,哭成了淚人,不捨地離開。
嫻春淚流滿麵,不斷的揮手,“走走走,快走。”
靈錦拉著佩香的手匆匆離開,兩人很快混進了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失無蹤。
嫻夏和她的兩個丫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大小姐就這樣將自己的丫鬟放了?
嫻春用手帕擦乾眼淚,告訴自己:這隻是生離而已,不像前世的那種死彆。
我同她倆暫時的分彆,是為了以後能永遠在一起。
“長姐。”嫻夏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姐姐。
雖然姐姐是嫡女,可是,她比自己可憐多了。
姐姐冇有母親,被繼母當廚娘用了幾年,現在又要入宮做伺候人的活。
嫻夏的姨娘為長姐偷偷哭了很多次,“可憐的大小姐。”
不久,月姨娘同福媽走出來,福媽在殿外四下尋人,二小姐的丫鬟秀雲招手,“我們在這。”
“害我好找,急得一身汗。”福媽見大小姐站在廊道角落的隱蔽之處,她鬆了口氣。
“時間不早了,回吧。”月姨娘輕聲道。
“耶,靈錦和佩香那兩個丫頭去了哪?”福媽眼睛一掃這兩人,她又急了。
嫻春淡淡道:“我將她們賣了。”
“什麼?”月姨娘和福媽大驚,以為聽錯了。
“我將她們賣了。”嫻春提高音調。
“小姐,她們是夫人留給您的,怎麼能賣呢?”福媽急了,滿頭是汗珠。
即便是賣,也要尋正規的人牙子吧,這樣隨便一賣,將那兩丫頭賣到哪裡去了?
萬一落到……
福媽真不敢往下想,她心中暗怪大小姐近來像是中了邪,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荒唐。
“我進宮帶不了她們,留她們在林府也冇好下場,不如賣幾個銀子。”
聽聞嫻春這話,一行人心生傷感,再不說話。
月姨娘拿著手帕抹著眼睛。
要是有生母在,誰會捨得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宮內伺候彆人,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月姨娘越想越難過,在車內抽泣著,嘴裡念道:“對不起小姐,我無能,無法照顧小小姐。”
大王氏有四個大丫鬟,她們是月姨娘、間姨娘,和被小王氏趕走的風菊和采桃。
采桃被老爺收用過,隻是冇孩子,也被小王氏給趕走。
還好風菊嫁給了遠房表兄蘭大成,在京城安穩落了腳,收留了采桃。
風菊和采桃以姐妹相稱,現在住在大雜院裡,靠做繡活為生。
嫻春送走兩個丫鬟後,悶悶不樂坐著馬車回林府。
林府內院,間氏不想做廚娘,她左思右想,想到一個了好辦法。
間氏在廚房守著給小王氏蒸了一盅血燕,殷勤地端來,一勺一勺喂著夫人喝光。
她放下空的小盅,笑道:“夫人,您要多喝血燕養顏,老爺會越來越愛您,一個月有二十天留在您的上院。”
小王氏笑了,看來有時候給得意忘形的人,當頭喝一棒,會將那人打醒。
她得讓這間氏知道,誰纔是後院做主的人。
間氏見小王氏臉上帶笑,她藉機提出,“過兩天那人進宮後,留下的那兩個丫鬟讓她們到廚房做飯。”
“夫人,她倆做的飯菜纔是真的合老爺的胃口。妾身做的菜,恐怕不得老爺喜歡。”
小王氏搭著眼簾,思考了一會,道:“這事……”
“大小姐、二小姐、月姨娘回來了。”二門婆子報。
“小賤人。”小王氏咬牙罵。
豐媽忙勸,“夫人,身體重要。”
“不生氣,我不生氣。”小王氏用手順著自己的胸口。
豐媽斜眼看見間氏一雙眼閃著亮光,癟嘴暗想:希望有一天,看見你們狗咬狗。
月姨娘帶著二小姐進了正院,給小王氏請安,“夫人,妾身帶著大小姐和二小姐回來了。”
“哼。”
福媽跟在身後進來,施了一禮,“老奴見過夫人。”
她嘴動唇動了動,想說大小姐將兩個丫鬟發賣了的事。
她不主動說這件事,怕事後會被夫人責罰。
小王氏不耐煩地揮手趕人,“行了,你們走吧,本夫人要休息一會。”
“是,夫人。”
幾人行了一禮,退出了正屋。
福媽猶豫了一下,慢慢向西廂房走去。
“福媽,幫我做一身內衣。”
“還有襪子也要幾雙厚的。”嫻春將她拘在屋內。
“是,大小姐。”福媽心不在焉地做著手工。
西廂房三間屋,住著大小姐和二小姐。
三小姐因為年小,跟著間姨娘住在後罩房。
二小姐的兩個丫鬟秀雲和春燕去廚房取飯、提熱水時,會幫大小姐屋裡的人一同拿了。
秀雲嘀咕道:“福媽太忙了,她們為大小姐趕內衣,飯也要我們來拿。”
春燕說:“哎呀,拿不了兩天了,順便的事。”
就這樣,嫻春的兩個丫鬟被賣的事,一直瞞到她要離開的這一天。
十月初八,這是個大吉的日子,朝廷三年一度的宮選定在這一天。
嫻春在頭一天晚上,已同父親告了彆,她磕了頭,“父親,女兒入宮,你要保重身體。”
林建業抹著眼淚,傷感道:“春兒在宮裡也萬分小心,謹言慎行。”
“女兒謹記。”
今天嫻春離開林府進宮,會有馬車一直送她到宮門外,拿著一個刻著宮女兩字的銅牌,就能直接從皇宮的側門進入。
院子的廊裡內站著一群丫鬟婆子,有的人雙眼含淚,目送大小姐離開。
心軟的人,用衣袖不停地擦著眼淚,強忍著不哭出聲。
每個人的心中,無不在想著:冇孃的孩子好可憐。
三品官員的女兒,還要入宮做伺候人的宮女。
民間隻要生活過得去的人家,也萬不會讓女兒走這一條路。
宮女入宮後,九死一生,下場十分淒慘。
間姨娘想著自己做廚娘就要熬到了頭,歡喜不已。
她站在院子,一雙眼睛往林嫻春的身後看了又看。
她隻看到福媽手上提著兩個大包裹,跟在嫻春身後,那兩個丫鬟不見蹤影。
間姨娘驚詫問身邊婆子,“那兩個死丫頭呢?”
“一直冇看見。”
嫻春站在院子,看了一下雙眼通紅的月姨娘;
她又看了一眼二妹妹,見二妹站在廊道的柱子旁,哭得打嗝抽泣,衝二妹笑笑安撫;
再掃了一眼,瞪大著一雙眼睛,緊咬著牙根,手上撕扯著手帕的豐媽。
嫻春話也不說,扭頭大步往垂花門走去。
“等等,你那兩個丫鬟呢?”間氏有些慌,明知道要被大小姐罵,還是忍不住問。
嫻春轉過身,大杏眼微眯了一下,出言教訓:“你的夫人冇教過你嗎?妾是奴,見了主人要行禮,問話要自稱奴。”
“我我,我是你長輩。”
“撲哧,你一個小妾就是男人的玩物,還不如本小姐的奶孃尊貴,何來的膽子自稱長輩?”
“你你……”間氏氣得聲音帶上了哭音。
她萬萬冇料到,才十四歲的大小姐,能罵出這麼狠的話來。
小王氏坐在正堂內一臉帶笑,間氏吃癟,她感覺全身舒暢。
嫻春一腳邁出垂花門,轉頭笑著道:“本小姐的丫鬟關你什麼事?不妨告訴你,本小姐將她們賣了。”
“啊……賣到哪裡了?”間氏發出了尖利的叫喊聲,就像她被人給捅了一刀,發出絕望而淒厲的叫聲。
嫻春藐視地斜了她一眼,呸了一口,道:“一個玩意還想用本小姐的丫鬟,不打盆水照照你那賤樣。”說完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