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坐著的幾位女官見她手上拿著紅牌,知道檢測合格,目送林嫻春退出屋離開。
這幾人對林嫻春的外貌、身姿、禮儀皆是十分滿意。
她們等人走後,一位女官先提問,“她怎麼樣?”
“太完美了,娘娘怕是不喜歡。”這是皇後的掌事嬤嬤在說話,“你們看,她容貌美,站如鬆,步輕快,氣度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不適合……”她心中還有一句話,這樣的女子不容易拿捏。
“我們娘娘也不會喜歡,算了。”貴妃的嬤嬤搖頭。
要是冇眼力見,挑一個比自己娘娘美,氣質好的宮女回去,惹怒了正主,自己不死就要脫層皮。
皇後和貴妃年輕時也極美,現在花期過,要年輕美人為她們博寵。
但,也不能放個比她們美,還不好管控的人在身邊。
如果真帶一個回去,那不是博寵,那是天天添堵。
這些是幾大宮殿的掌事嬤嬤,平時主子們勾心鬥角,她們相見也是針尖對芒鋒。
主人爭寵敗北,手下的宮人冇一個有好下場。
此時她們心和氣和坐在一處,借這次三年一次的選秀,來挑年輕美貌的宮女在麾下栽培,以後可以為娘娘們爭寵。
她們先在此將人看好,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重點觀察,確定之後,就直接將挑好宮女要走。
說得好聽,是讓宮女走一條捷徑,說不好聽,是讓宮女成為爭寵的炮灰。
這些掌事嬤嬤裡,有一位年紀最大,頭上滿是白髮,額頭和臉角佈滿了皺紋的老婆子冇表態。
其他高位妃子的嬤嬤心中猶豫了一會,也都同樣表態。
“算了。”
“不要。”
她們想的是,自己要是將皇後和貴妃放棄的人挑走,用來給主人爭寵,太過明目張膽。
同時給主人樹兩個強敵,這些掌事嬤嬤也做到了頭。
能坐上幾大宮殿的掌事嬤嬤皆不是普通的宮女。
她們是經過千錘百鍊,曆經生死,從萬人中脫穎而出,成了宮女中的頂尖人物。
在皇宮裡的宮女,要的不是強出頭,而是低調穩健。
這個道理,林嫻春心中明白,畢竟,她前世聽過不少事,又讀了不少書。
她沿著石湧道往西邊角院走去,在一排翠竹後麵,有一座破舊的宮殿。
嫻春站在殿前,抬頭看大紅門上的匾上寫著:山翠宮。
她見門口有兩名站立的值守宮女,上前屈膝行了一禮,兩名宮女還了一禮。
嫻春雙手遞上紅牌和宮女的銅牌。
一位圓臉的宮女接過來看看,又還給她,開口道:“裡麵請。”
另一位站著冇動,繼續守門。
嫻春邁上幾步台階,穿過大門,迎麵是三進的院子。
宮女將嫻春帶到第二進,站在院子,她指著第一間東廂房,“你住這一間。”
“謝謝。”嫻春施了一禮,提著包裹走進了廂房。
她儘管在心裡早做好了,入宮受苦的準備,在人走進室內後,還是呆怔了一會。
屋內靠牆擺有一張用木板拚起來的大通鋪,看樣子要睡六人。
因為通鋪上,整齊的放著六套青色粗布枕頭被褥。
屋子的中間擺有一張舊方桌,幾把凳子。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排小條桌,幾個蒲團。
嫻春根本冇想到,皇宮內宮女住的是這樣差,還不如她家的下人們條件好。
她還不知道,在對麵的萬歲山,那些下等宮人們住所裡更差。那些宮女在人多的時候冇地方住,還會打地鋪。
屋子陰暗破舊,終日曬不了太陽,一股熟悉的黴味撲鼻而入。
這股味道,讓嫻春想到了,前世她在盧家的那些日子。
嫻春走到通鋪前,將手上的包裹放在靠裡的位置,坐在床上,透過破舊的窗欞看向屋外。
院子靜悄悄,無人走動,對麵的西廂房好像還冇住人。
整個院落空蕩蕩,裡外散發出陰森的感覺。
嫻春有少許失神,彷彿自己現在置身於冷宮。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的感覺冇錯,這裡本就是冷宮。
“咚咚”外麵傳來走路的聲音,喚醒了嫻春的發呆。
宮女道:“你也住這間屋。”
“好的,宮女姐姐,謝謝了。”女子的聲音帶著歡快。
門口暗了一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嫻春站起身,同進來的女子對視了一眼。
那名女子白皙的瓜子臉上帶著笑,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
兩人相互施了一禮,女孩子落落大方,先做自我介紹,“小女子叫何聽雨,昨天剛滿十四歲,父親何望升,國子監司業。”
“何妹妹。”嫻春道,“姐姐叫林嫻春,三月生日,年滿十四。父親林建業,戶部左侍郎。”
“啊!”何聽雨呆住了,用一雙震驚的眼神看著嫻春。
嫻春衝她莞爾一笑。
何聽雨呼的衝上前,摟著嫻春輕聲叫道:“林表姐,原來你也進宮了。”
“你是?”嫻春的笑容呆滯在臉上。
何聽雨探出頭,見外麵冇人,她接著嫻春的手,坐在床邊,咬著耳朵說:“我娘是你親孃的九堂妹,她們出自東山王氏家族。你娘是三房嫡長女,我娘是五房嫡二女。”
“啊,我不知道這事。”林嫻春很驚訝,前世今生,她也不知道自己有這一門表親。”
“那是你繼母冇同你說”何聽雨癟嘴。
“我父親是六年前從宜州府衙調入的京城。”
“小王氏每次來我們府,都說,‘我們家春兒嬌生慣養,十指不沾水,想要什麼,我都滿足她。看吧,親戚家她也不願意走,這個孩子的性格怪癖。’”
“每次,我們去你們府,都冇看見過你。小王氏說,‘明知家裡有客人來,春兒還是帶丫鬟出去玩了,唉,春兒任性,妾身實在管不著呀。’”
嫻春嘴角掛著冷笑。
何聽雨問:“她對你真的很好嗎?”
不等嫻春回答,她癟著嘴道:“我看未必,真好的話,三品官員的女兒,想說一門好親,完全不是問題。為何要將你送入宮中受苦?”
嫻春也不回答,隻伸出自己的一雙手,纖長的十根手指似玉蔥,讓人疑惑是,十個指甲被修得光禿禿。
“表姐的一雙玉手真美。”聽雨不由讚著,“容貌更美。”
“你信嗎?我用這雙手為林府上下做了四年的飯菜。”
“什麼?”聽雨驚呆了,隨後跳了起來。
“她這樣對你?果然庶女冇個好東西!”何聽雨震驚之後是憤怒。
“不行,這事我要告訴我娘知道。”
“不急,此事以後再說。”
嫻春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忙拉了一下聽雨,衝外指了指。
嫻春在她耳邊道:“在人前我們裝著不認識。”
“好。”聽雨點頭。
兩人坐在床邊,發著呆,相互不說話。
室內走進來一位身材扁平的女孩子,高抬著一張上寬下窄的三角小臉,滿是倨傲的神色,一雙柳葉眼斜視著林嫻春和何聽雨二人。
她站在屋內,伸手指著嫻春,“你,起來,本小姐要睡那個位置。”
她捏著聲音說話,像是喉嚨有痰堵著。
她不說話還好,張嘴就露出了一張吃四方的八字大嘴,嘴角差一點扯到耳根處。
這個女孩子單看每個五官都不好看,整看一張臉都醜,可她還那麼傲慢無禮,果然是醜人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