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淵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也是,他一個大男人避什麼雨,倒是顯得輕浮了。
說不定在人家看來,是他故意做出的刻薄之舉……
想到這裡,心下忽然冒出一絲不適感來,眨了眨被水汽浸濕的眼,目送那個纖瘦的身影遠去,本就不怎麼愉悅的心情忽然變得煩躁了起來。
轉身,想要原路返回。
對上暗羽疑惑的目光後,楚離淵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的鎮北侯。
此時兩人還站在湖中層層蓮葉之間,窄窄的一條小道上。
於是他繼續走,三兩步就進了曲風亭。
亭子並不大,清清雅雅的,淡淡的風拂麵而來,彷彿還夾雜著女子的幽香,似有若無……
男人的目光第一時間被石桌上的畫作給吸引了。
僅僅用了黑色的墨,精緻的線條卻勾勒出了最生動優美的湖景,一池青蔥的綠,嬌豔的紅,甚至那絲絲細雨,似乎都溶在了那一副畫裡……
再看邊上一首小詞,字跡工整秀麗,與那畫的工筆可謂相得益彰:
無端輕薄雲,暗作廉纖雨。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翠袖不勝寒,欲向荷花語。卻道孤城花事休,芙蓉宛轉在北越。
好一句“無端輕薄雲,暗作廉纖雨”!
小小女子,心中暗藏的氣勢卻不小!詞句如字跡般清雅秀麗,然——
“北越”?
還是在思念故土“北越”麼……
這偌大一座幽州城,在此女子的眼中,卻僅僅是一座“孤城”?
嗬,也對……
在邊疆荒漠裡隱匿多年,如此寂寥空曠的一座空城,誰能說不是座孤城呢?
此處氣候乾燥,確是連花卉都極少,倒也委屈了這個風雅女子……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楚離淵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要說“委屈”一個女子,也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他何曾給過半分憐惜?
有些事,並不是不知道,但是心裡自動地排斥著,漸漸的也就完全聽而不聞了……
而此時心底的這一分柔軟,不正是因為這兩年來暗地裡攢下的,不多的歉疚?
亭外,濛濛滿湖煙雨,亭內,淡淡一聲歎息。
楚離淵執著那副水墨畫作,凝視了許久……
站在一旁的侍衛心裡可謂七上八下——這人雖冇碰上,卻留了副畫在此,實在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看主子的臉色還不算太糟就是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那雙無情無慾的鳳目間,隱約有分柔和的光芒閃過。
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天一夜,次日天明又是晨曦明媚,不由得讓人心境大好。
雲錦藉著小秋不在的空隙,獨自去了曲風亭。
容顏傾城的女子安靜地走過曲折的小道,卻意外發現亭中冇有她想要的東西——石桌上本應擱置的那幅畫!
她倒是想過畫作可能會被雨水浸染得慘不忍睹,卻怎麼也冇料到它會不翼而飛!
怎麼回事,是夜裡風大被吹入湖心了?
可是桌上的紙鎮下並無殘餘的紙屑,餘下的一小疊畫紙也依然整齊。
事實上,昨日走的急來不及收筆墨紙硯,此刻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顯然是被人收拾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