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劉管家先是一愣,隨後心緒有些激盪。
老將軍在世得先皇禦賜府邸時,就曾得先皇同意,將匾額從“定遠侯府”改為“將軍府”。
五年前老將軍以身殉國,之後的承爵禮上,裴氏宗族中的不少長輩都勸裴牧將匾額改回來,但裴牧拒絕得很乾脆。
“對於戍守邊疆的人來說,稱呼他為將軍,遠比稱呼他為侯爺,更讓他的內心覺得安定。”
山河金湯固,官兵鐵鎧寒。
封侯拜爵是用赫赫戰功換來的,而在這背後,是一次又一次地以血肉之軀禦敵。
周菁宓倏地想起今早裴牧大步離開的背影,高大硬朗,每一步都邁得極為堅定。
她眼睫顫了顫,輕聲道,“多謝劉叔答疑。”
......
劉管家離開之後,周菁宓獨自在梳妝鏡前坐了一會兒。
心中原本因為糾結裴牧是否歸府而忐忑害羞的心情,逐漸被彆的什麼情緒代替。
直至戌時過半,薔薇入內,為她摘取髮簪步搖,梳洗過後,才入了榻。
今日將行裝全部收拾整理妥當,是以現下這寬大的拔步床上,已經鋪上了她自己的被褥。
帶著熟悉的香氣,讓她心安。
屋裡燭火明亮,紗帳輕垂。
那雙雲煙如意軟底繡鞋規規整整放在腳踏上,小公主著一身綢質裡衣,藏於錦被之中。
她將被角拉高,小巧的下巴在上邊輕蹭,隨後揚著唇輕輕閉上眼。
被熟悉的味道所包裹,她身心稍稍放鬆,很快進入夢鄉。
然而夢中的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男人帶著熱度的大手貼過來,俯身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地喊她,“宓兒...”
“宓兒...”
就如同今早在院子裡那樣,低磁的聲音一遍一遍震著她的耳郭。
被他貼住的耳珠泛著紅,周菁宓呼吸顫顫,正要推他,他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今夜的吻似乎溫柔了些,帶著萬般的憐愛。
周菁宓一動不敢動,被他吻得深了重了,便帶出些輕輕軟軟的嬌哼聲。
安靜的床榻間,這動靜分外明顯,她臉色爆紅,隨即感受到他蓬勃的肌理。
他的呼吸滾燙,貼過來的身軀滾燙。
耳鬢廝磨,一夜纏綿。
待至天色清明時,周菁宓才喘著氣猛地醒來。
又是荒唐的夢。
她羞赧萬分,抱著錦被紅著臉,烏黑柔軟的髮絲披在肩上,眼眶中不知是因為夢裡的歡愉還是因為害羞,蘊滿了水汽。
這般模樣,愈發顯得嬌媚。
外間傳來響動,隔著紗帳,薔薇的聲音有些模糊,“殿下,可要飲水?”
周菁宓抿了抿唇,強壓下還未從睡夢中平複過來的劇烈心跳,“好。”
簡單的一個字,卻帶著些微嬌啞。
她的臉更紅了。
好在薔薇並未察覺到不對勁,隻當她是因為滄州乾燥,再加上剛睡醒,所以嗓子不適。
“什麼時辰了?”
“回殿下,辰時初。”
周菁宓微微頷首,站起身,“準備梳洗吧。”
芍藥從外入內,端著盥洗用具。
“殿下,適才老夫人派人過來,邀您一同用早膳。”
周菁宓是公主,即使成了婚,也不必早起向婆母請安,向佩英不拘小節,自也不會在意這一些。
今日邀周菁宓共進早膳,隻是擔心裴牧不在府中,周菁宓一人待得無聊罷了。
滄州少雨,初秋的清晨微涼。
待至向佩英院中,剛入院門,便聽得庭院裡傳來冽冽劍聲。
原來是她在晨起練劍。
按劍在手,原是淩厲的眼神在看到周菁宓時,倏地變得柔和下來。
向佩英收了劍同她打招呼,“錦安過來了。”
周菁宓從小到大,還未見過女子練劍,從向佩英的動作裡能夠依稀看出她年輕時是何等英姿颯爽。
她不由得感歎,“婆母好厲害。”
毫不吝嗇的誇獎讓向佩英爽朗大笑,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汗,“老了老了,以前起得可比現在早著呢。”
周菁宓眼眸裡帶著輕軟的笑,“婆母英姿颯爽,令人好生羨慕。”
這話讓向佩英飲茶的動作一頓,看向她,“錦安可想學?”
周菁宓猶豫著,“我應是學不來的。”
“也有柔韌相結合的劍法,適合女子練。”向佩英似是很想她也一起練劍,繼續說道,“你若是想學,可以找阿牧教你,那小子,劍術可精著呢。”
“他教的定然比我好。”
一聽到她說起裴牧,周菁宓倏地想起昨夜那荒唐的夢。
耳根子紅得徹底。
偏向佩英不知她為何臉紅,命人備膳之後一轉過頭就瞧見她紅彤彤的耳朵,關切道,“怎麼耳朵這麼紅?可是不適應滄州的天氣?”
小公主耳珠上墜著玉嵌珍珠耳鐺,成色極好的白玉和珍珠,襯得那圓潤的耳珠越發紅豔。
周菁宓不太自在地撫了撫,隨即感受到身後有一道灼灼目光投射過來。
她下意識轉頭看去,正好看到裴牧示意下人們不要出聲的動作。
男人修長的指節下壓,隻那一雙幽沉的眸子,始終定在她身上。
周菁宓抿了抿唇,連忙回過身。
昨夜夢中,他用足了氣力,啞著聲喊她,烏沉沉的目光和現在有七八分相似。
現下,他眸中不似昨夜帶著慾,卻仍舊讓她心顫。
“阿牧回來了,正好一同用早膳。”
向佩英瞥見裴牧的目光,眼底的笑更加明顯。
劉管家領著下人上膳。
原木桌旁,裴牧就落坐在周菁宓一側,男人高大的身軀即使是坐著,也帶了十足的壓迫感。
清冽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圍繞在她周圍,周菁宓小腰板挺得直直的,精神高度集中且緊張。
向佩英適時開口,“錦安想要練劍益身,這就有個現成的師傅。”
周菁宓本能地搖頭,“裴將軍軍務繁忙,此等小事,還是不麻煩他了。”
“我有空的,”裴牧定定看向她,“隻要你想練,我都有空。”
周菁宓還想說什麼,早膳已經上齊,她連忙轉了話題,“婆母、將軍,一同用膳吧。”
周菁宓用膳向來是由芍藥佈菜,但今日裴牧就杵在她身側,強大的氣場壓得芍藥進退兩難。
然而他自己卻像是毫不知覺一般,執起桌上的公筷,給她夾了不少東西。
周菁宓眼瞧著他夾過來的都是她喜歡的,心底湧上幾分疑惑,目光下意識落在他身上。
裴牧眼皮微撩,看她,“怎麼不用?口味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