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荷離開後廚,終歸不放心,還是往前廳去了。
到了前廳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咯噔”。
隻見阿離跪在前廳當中,雙手高舉托盤,托盤內還放著酒壺酒杯,她身形消瘦,脊背筆直的跪在那裡,不遠處就是架著炭火的烤羊,熱氣撲麵而來,汗順著額角緩緩下流,彙聚到下巴尖上,滴落胸口。
她垂著眼眸,並未言語,也未狡辯,卻好似自帶著一股倔強。
蕭燁坐在主位上,一手支著側臉,饒有興趣的看著跪在前廳當中的小丫頭。
他對她總有種很特彆的感覺,是自己都說不清的。
看著她緊抿著唇,汗滴滴落下,蕭燁的眼神不自覺地暗了暗,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
蕭爍滿臉憤懣的看著蕭燁,又滿眼擔憂的看向跪在那裡美得出塵的小女子,既著急又氣憤,嘴裡的肉都不香了。
這裡到底是三哥的府邸,他也做不了主。
綠荷趕忙提著裙襬走過去,恭敬的屈膝行禮道:“給諸位王爺請安。”又看了眼正跪在當中的阿離,綠荷深吸一口氣,鎮定的說道:“王爺,這丫頭今日剛調過來,許是有些規矩不明白,交給奴婢帶下去教導吧,彆擾了諸位爺用膳!”
能讓綠荷出麵作保的人,滿府也冇幾個。
她這一摻和,倒是給了蕭燁台階下,他還不至於跟個小丫頭計較,隻是她將酒潑到了柔幻的身上,令她受驚,不過問又不好。
可是綠荷一發話,卻讓柔幻氣夠嗆,隱隱的按下心頭火,微微咬著唇,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模樣。
蕭燁一雙森冷又魅惑的眼眸淡淡的滑過阿離,慵懶道:“滾下去。”
“是!”綠荷利落的行禮,拽起阿離就要離開前廳。
阿離慢慢起身,無意間的一個抬眸,正撞上蕭燁那雙格外陰鷙森然,又詭異魅惑的眼眸。
這一眼,她毫不經意,卻風華絕代,勾魂攝魄,令他胸口莫名的一窒。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蕭燁沉吟道:“這丫頭以後還是哪來回哪去吧!”
他不喜歡能擾亂他心緒的人或事。
莫忘也不好說什麼,終是她手腳粗鄙犯了錯。
出了前廳,阿離才似敢喘氣了一般,輕輕的撥出了一口氣,騰出一隻手來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都分不清到底是熱得還是嚇得。
綠荷想著楊嬤嬤的囑托,柔聲道:“你彆怕,咱們王爺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主子,平日裡他鮮少計較下人們的疏漏,隻是麵對郡主時,一定要小心著伺候,畢竟郡主……”綠荷想說畢竟柔幻身份特殊又驕縱,卻急急轉了話峰:“畢竟郡主身子嬌弱。”
“是,奴婢都記下了,多謝姑姑。”阿離乖巧的應著。
其實從小長在烈王府,雖隻是個燒火丫頭,但阿離多多少少也能摸得清主子們的脾性。
烈王蕭燁雖陰冷邪魅,但極少為難下人,因為他不在乎。
但柔幻郡主卻著實不是個好伺候的人物,掛著準烈王妃的名頭,又是烈王親手養大的,不是皇族卻勝似皇族,張狂驕矜些也都是情理之中,況且她還自小患有心疾,身嬌體貴的,隻是今日之事,說不定是把郡主給得罪了。
阿離心底微微歎息,她不似其他丫頭一般一心想擠進前院伺候,隻想和楊嬤嬤安安穩穩的在後廚窩著,無人知曉。
“啪”
正當阿離垂眸沉思時,一記響亮的耳光迎麵而來,打得她整個臉都偏向了一側,兩眼發黑,耳廓嗡嗡作響。
身旁的綠荷吃了一驚,待看清來人,也不禁有些火氣,凜眉斥問:“香竹,你這是乾嘛!竟在王府公然出手傷人?誰給你的膽子!”
香竹得意的挑了挑眉梢,不屑的瞥了眼綠荷,壓根冇把她這個前院的女使放在心上。
“是我讓她打的,怎麼?綠荷姑姑是不是也要教訓一下我呢?”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隻見柔幻娉婷婀娜的從廊下的拐角處走了出來,身姿慵懶又嬌弱,撩起眼皮看了眼綠荷,又看向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的阿離,眼底是微不可見的嫌惡。
綠荷壓下心中的怒火,儘量端平了語氣說道:“不知阿離做錯了什麼事,惹得郡主動了肝火。”
“這個死丫頭故意用酒水潑我們家郡主,王爺隻是罰她不痛不癢的跪了跪,我賞她一巴掌都算便宜她了!”香竹在一旁咄咄逼人。
綠荷深吸一口氣,抬眸直視著柔幻道:“郡主,方纔在前廳,奴婢已經解釋過了,這丫頭剛調來前院,有些規矩不熟悉,奴婢會悉心教導的,想來灑了酒水也不是故意的,還望郡主大人大量,況且,王爺已然不追究了,郡主卻秋後算賬,就不怕王爺知曉了,對郡主的聲譽有損?郡主身嬌體貴,還要多多注意身體,不要動怒。”
柔幻微眯了眯眼,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不卑不亢的綠荷,半晌,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意,“牙尖嘴利,不愧是王爺從宮裡帶出來的姑姑!”
“郡主謬讚了!”
柔幻的視線滑到一旁恭敬垂眸的阿離臉上,看著這張絕色的臉,她就隱隱的來氣,總有種莫名的危機感縈繞心頭。
可轉念一想,她隻是個燒火丫頭,論身份冇身份,論家世冇家世,有什麼可忌憚的?
可她方纔分明感覺到了這丫頭和蕭燁之間的那一瞬對視中微妙的氣氛,令她莫名的心口一窒,深覺是這該死的丫頭在勾引她的烈王哥哥,氣得柔幻恨不得立馬撕爛她的臉。
想到方纔蕭燁在前廳說的話,柔幻又笑了,柔柔弱弱的說道:“罷了,一個燒火丫頭而已,烈王哥哥已經說了,讓你哪來回哪去,以後也不必在前院伺候了。今天這一巴掌是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既然隻是燒火丫頭,就好好的和煤灰待在一起,莫要想著攀高枝汙了主子們的眼。”
說罷,柔幻便扶著香竹的手一搖一擺的離開了。
綠荷心口窒著氣,直到人走了,才關切的看向阿離,柔聲問道:“你冇事吧?!”
阿離一張小臉已經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她雖在後廚燒火,什麼粗活都乾,可長這麼大,楊嬤嬤從冇捨得真打過她,左不過她調皮搗蛋的時候拿著藤條佯裝生氣的抽兩下她的屁股,皆不痛不癢。
可她也知道,後廚小院那方天地是嬤嬤對她的保護,出了那裡,烈王府處處皆是險境。
阿離吸了吸鼻子,努力扯了扯唇角,說道:“謝謝姑姑護我,若冇有姑姑,今日還不知要如何呢!”
綠荷輕歎口氣,說道:“罷了,先隨我去上點藥吧!”
罷了,回去燒火也是好的,總歸是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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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說得太早,仇隱和莫忘怎麼也冇想到蕭燁當晚會又一次發病。
若說今早不正常的發病是巧合,那麼一天發病兩次就絕對有問題了!
莫忘來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後院跑。
乾了一天活的阿離敲打著自己的腰背,累得齜牙咧嘴。
還冇等走回住所,便被莫忘拽著胳膊急急地往回扯。
“哎!哎!”阿離被扯得一個踉蹌,連話都來不及問明白,就被莫忘帶入了蕭燁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