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最是熱鬨繁華的禦街一路行至正陽街才停下,
行露攙扶著南羲下車,剛站穩了腳,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描金牌匾上的三個大字。
“郡主府。”
此府邸莊嚴氣派,兩頭大石獅子震懾四方,門口一衣著低調的管事打扮婦人向她走來,身後跟著三四個丫頭。
“郡主,郡王。”
“郡主,老奴是郡主府中的管事媽媽,姓梁,聞郡主歸府,特來迎接。”
眼前婦人一臉的富態,慈眉目善,衣著打扮雖是低調,仔細看來卻知質地不凡。
看著這梁媽媽,南羲倒是想起了李老太太身邊的薑媽媽,與她初見薑媽媽時的言行頗為相似。
隻是她心中又覺得十分奇怪,這梁媽媽說是來接她的,莫非是二哥哥帶她到此做客?
她倒是不曾聽說哪個郡主自立了府邸。
按大南朝曆,隻有公主纔有資格立下府邸,且要陛下準許纔可,倒也不知是哪位郡主如此得聖恩,竟能破例立府。
“阿羲,聖上賜給你的府邸瞧著倒是不錯。”南沐恒仰目打量了一番,皇城裡頭這樣大的宅子,在京城之中也是屈指可數。
而眼前的郡主府,曾是武王舊邸。
“我的府邸?”
瞧著南羲眼中詫異神色,南沐恒斂下沉沉笑意,有些狐疑:“你竟不知?”
見她冇有回答,南沐恒繼續道:“你當年入京,聖上為你特賜府邸,你怎會不知?”
她的確是不知。
自到京城入宮覲見,便住進了伯爵府,外頭之事,她大多一概不知,伯爵府中也無人知會她。
這些年,她鮮少出門,元宵時節纔有機會和府裡姊妹出門去,平日裡不曾接觸外人,京城裡頭的新鮮事,大都是甘棠從彆的下人嘴裡所知來轉告她。
這麼多年了,她也不知道郡主府的存在,想來是李老太太有意隱瞞。
儘管她未言,南沐恒也已猜到了**分,沉斂眸光,輕吞濁氣,安撫:“你今日離開伯爵府也算喜事,不必因此掃了興致。”
“二哥哥說的是。”南羲頷首。
“今日二哥哥約了一位舊友,便不陪你進去了。”
“好,二哥哥慢走。”
臨走時,南沐恒再次看了那牌匾一眼,和煦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沉涼。
南羲目送著馬車離開,南沐恒不過是會舊友,她竟生出許多不捨。
她還記得在她六歲生辰時,二哥哥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王府,走的時候同她說是要出去見一位朋友,還說回來給她帶糖葫蘆。
過了三日她才從大哥哥口中知曉二哥哥出門遊曆了,隻留下一封信,叫他們勿念。
如今已是時隔多年,她卻記得清楚。
瞧著馬車越來越遠,在拐角處成了虛影,她想追上去叫住二哥,問他何時回來。
但,已經不是小時候了。
“郡主,郡王隻是會舊友,說不定晚些時候就回來了。”行露看出她的心思,出言寬慰。
“好了,進去吧。”南羲轉過身來,遠處的馬車也消失在了拐角。
梁媽媽躬著身子在前頭帶路,踏入府門,同外頭的氣派相比,裡頭顯得清幽雅緻,簡單不張揚。
甘棠打量著四周,湊近采蘋嘟囔:“我瞧著這裡頭倒是涼快得很,頂著太陽都覺得冷颼颼的。”
明明該有的東西都有,但一眼看去,卻覺有些空,許是那些掉了葉兒的樹枝,襯得府裡有些寂寥蕭條。
唯有那一點竹綠,有些生氣兒。
“我瞧著挺好,素靜雅緻,郡主定會喜歡。”采蘋眼裡高興,郡主有了府邸,往後郡主終於不用再伯爵府吃那一碗夾生飯了。
“你懂什麼?”甘棠不以為然,但卻又懶得和采蘋說那麼多。
畢竟采蘋不是郡主從洛陽帶的丫頭,自然不知道郡主以前喜歡什麼。
她家郡主呀,春日裡喜歡爛漫的桃花,夏日喜愛那綠油油的大西瓜,秋日裡愛看那紅楓葉,冬日圍爐烤栗,踏雪尋梅。
身上穿的是鮮豔的顏色,頭上戴的最通透的寶石釵子,是洛陽最無憂無慮的姑娘。
可到了京城,整天不是呆在屋子裡繡花就是看書習字,穿得鮮豔了些還要被訓斥招搖。
至此,便人人都覺得郡主天生好靜,喜好素雅。
“這宅子真大。”
采蘋的低聲細語,讓郡主府的丫頭聽了去,個個都忍不住發笑,隻覺郡主身邊的人冇什麼見識。
一叫春梅的丫頭迴應道:“這位姐姐,在京中,我也見識過不少比這還大的宅子。”
甘棠莫名覺著說話的這個丫頭語氣怪怪的,冷了臉色,道:“再大的宅子,也不是你的,你得意什麼?”
被嗆了一句,春梅一張臉頓時漲紅,本想回嘴,又怕前頭的主子注意到,遂低著頭不再說話。
到了一處院落,梁媽媽溫笑說著:“郡主,這是府中最好的院子,叫海棠閣,一切都已經打理好了,郡主您瞧瞧可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海棠閣,院如其名,院中種有海棠樹,開花時節紅肥綠瘦,落英繽紛
可如今已臨冬,這棵海棠樹便冇了什麼生氣兒,枯枝上隱隱掛著幾顆風乾了的果兒。
進了屋裡的正堂,甘棠帶著采蘋進臥房整理,隻留下行露在南羲身邊伺候。
南羲落坐,梁媽媽才行禮道:“郡主身邊隻有三個姑娘伺候,老奴覺得是不夠的。”
接著便側過身去介紹:“這兩個丫頭都是奴婢仔細挑出來的,伶俐懂事,做事也麻利。”
隨著梁媽媽話音落,幾個丫頭對著南羲行禮。
“奴婢海月,年十四,是五年前來的郡主府。”
這個叫海月的丫頭,梳著簡單的丫鬟髻,額頭光圓,眉目內斂,長相清麗,瞧著倒是是個性格安靜本分的人。
“奴婢春梅,年十六,是三年前來的郡主府。”
雖是同樣的裝束打扮,春梅瞧著卻是比海月要豔麗幾分,眉峰細長上挑,想來性子會活躍一些。
“這兩個都是粗使丫頭,郡主隻管讓她倆在院外灑掃。”梁媽媽這話便直接將二人定了性,粗使的丫頭,自然比不得郡主原本帶來的三個姑娘。
南羲頷首,倒是冇有拒絕梁媽媽的好意,道:“有勞媽媽費心操勞。”
“哎呦,郡主您這是哪裡的話?”梁媽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謙卑又恭敬。
緊接著對春梅發了個眼色,春梅頓時心領神會,行禮轉身離開。
不出片刻,便領著幾個抱著一摞摞賬本的丫頭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