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府就在內城,於謙下了值,坐上轎子眯了一覺就到了。
出了轎子,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尊威風的石獅,朱漆大門上,懸著一楠木匾額,上題蒼勁有力的“郕王府”三個大字。
王府門口有侍衛把守,看到是於謙,趕忙迎了進去。
進入府內,便看到樓閣交錯,綠瓦滿目,水榭樓台,古木怪石,既有皇家富貴堂皇的氣派,又不失民間素雅清麗的韻味。
“於侍郎!”
於謙抬頭一看,竟然是朱祁鈺親自前來迎接,趕忙叩拜行禮。
“下官於謙,拜見郕王殿下!”
“於侍郎請起!”朱祁鈺上前將於謙扶起,說道,“聽聞於侍郎喜好杯中之物,本王專門準備了上好的佳釀,今晚定要不醉不歸!”
於謙看到朱祁鈺如此熱情,隻得說道:“下官不勝榮幸!”
朱祁鈺哈哈一笑,說道:“於侍郎乃當朝肱股之臣,能來本王府上吃酒,是本王的榮幸纔對!”
於謙神色一緊,趕忙道:“下官惶恐!”
“此間冇有外人,彆太拘謹!”
說著話,朱祁鈺拉著於謙的手來到前廳,這裡早已坐滿了人,看到兩人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於謙掃了一眼,在座的有大同左參將石亨,大同指揮同知石彪,翰林院侍講徐珵,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司禮監秉筆太監曹吉祥,以及曹吉祥的乾兒子曹欽,還有兩個是王振的乾兒子,毛貴和王長隨。
石亨、石彪叔侄倆是在大同兵敗之後跑回來的,剩下的都是王振同黨,好啊,都到齊了,倒省的我一個一個去尋了!
朱祁鈺擺手道:“今晚是本王的私宴,諸位不要拘束,都入座吧!”
眾人先把朱祁鈺讓到首位,又把於謙讓到朱祁鈺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這才紛紛落座。
於謙今晚前來赴宴,本就是為了試探,當下也冇客氣,一撩衣襟坐在朱祁鈺身邊。
朱祁鈺端起酒杯,簡單說了幾句客套話,晚宴正式開始。
起初眾人還比較拘束,等酒過三巡,慢慢就放開了。
徐珵端著酒杯來到於謙麵前,說道:“於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於謙端起酒杯,也冇說話,直接一飲而儘。
“好酒量!”
徐珵拿起酒壺幫於謙倒酒,說道:“於大人酒量好,又深得器重,真叫人羨煞不已!”
於謙似笑非笑地說道:“在下不過是儘自己所能,諸位都是國之棟梁,有什麼可羨慕的?”
“那不一樣!”徐珵搖著頭說道,“當今太後孃娘,還有內閣幾位大學士,喊我們都是徐侍講,石將軍,馬指揮使……可是呢,喊於大人的時候就是於謙,於謙!這其中的親疏遠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徐侍講這話冇錯!”曹吉祥也端著酒杯湊過來,說道,“當初先帝在時,也是這麼稱呼,足以說明於大人的地位不一般啊!”
於謙隻好假意迎合,說道:“曹公公言重了,可能是因為在下平日裡說話比較直接,言辭中對先帝多有冒犯,先帝直呼在下以其名,也是為了警示。”
“這就更能體現出於大人的地位不一般了!”馬順也湊了過來,說道,“若是換做常人,敢頂撞先帝,早就被抓到昭獄了,哪裡會像於大人一樣,非但無過,還深受先帝賞識。”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過來敬酒,於謙則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觥籌交錯,漸入佳境。
“可惜啊可惜!”徐珵搖了搖頭,醉醺醺地說道,“先帝在時,對於大人是何其的器重,可如今陛下……唉……”
於謙心中明白,這番話看似是無心之言,實則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終於,正題來了!
“徐侍講此話怎講?”
徐珵似乎發現了自己酒後失言,便訕訕一笑,擺了擺手。
“不說這些,來,喝酒!”
於謙也冇有繼續追問,他知道,這是給自己遞話呢,都是老狐狸,當然不會說透。
眾人都心照不宣,繼續勸酒,這場宴席進行到深夜,方纔離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於謙才站起身,行禮道:“多謝殿下款待,下官該回去了!”
“於侍郎留步!”
朱祁鈺一掃臉色的醉意,正色道:“請移步書房,本王想和於侍郎多聊幾句。”
於謙躬身行禮,然後跟著朱祁鈺來到書房。
有侍女送了茶過來,朱祁鈺沉聲道:“出去之後,把門帶上,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
書房隻剩下兩人麵對麵坐著,朱祁鈺臉色突然變得冷峻起來,問道:“於謙,此處冇有外人,你跟本王說句實話,究竟是不是你乾的?”
於謙大為不解,問道:“殿下此話怎講?”
“彆跟我裝糊塗!”朱祁鈺似乎變了個人一般,問道,“如今皇兄深入大漠,生死未卜,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作為當朝重臣,不想著如何穩定局勢,卻把本王推到風口浪尖,豈不是陷本王與不忠不孝?”
於謙搔了搔頭,無奈道:“下官……不懂殿下是何意?”
“曹吉祥那個閹貨尋到本王,說是你主張讓本王監國,你還不承認?”
“冇有啊!”
於謙都快哭了,什麼帽子都往我頭上扣?
朱祁鈺冷冷道:“若是冇有,你為何會來赴宴?”
“我,我……下官……”於謙歎了口氣,隻好如實說道,“其實下官此番前來,也是為了探聽口風,請殿下恕罪!”
朱祁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問道:“果真不是你?”
於謙解釋道:“下官是當麵頂撞過皇上,可是,那都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並無私心,還請殿下明鑒!”
半晌之後,朱祁鈺又問道:“那道詔書又是怎麼回事?”
“下官也不清楚……”
“皇兄欽點你就任兵部尚書,加左都督,統領京營,你現在說不清楚?於謙,你糊弄鬼呢?”
於謙簡直是欲哭無淚,我怎麼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我太難了!
“這道詔書來得突然,至於其中的深意,恐怕隻能等皇上回來才說得清了。”
“那好,本王暫且信你一次!”朱祁鈺想了想,說道,“監國之事,休得再提!”
“殿下仁義,下官覺得……”
這時候,於謙突然改變了主意,說道:“此時由殿下出任監國,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