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終歸是冇能早起。
梔晚一路上顛簸了這麼久,難得安穩的睡上一覺。再次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清晨明媚的光線透過老舊的玻璃窗照在被子上,曬的人眼暈。
梔晚睡的迷迷糊糊的,看著頭頂的粗木橫梁和簡陋的磚塊牆,有些怔愣的眨了眨眼。
片刻後,她便記起了,自己如今在隴滄縣下的一家小小村落裡,早已不是在湖城的二層小洋樓。
梔晚便慌張起來,屋裡冇有鐘錶,也不知道這會兒已經是什麼時辰了。
她正忙著穿衣下床,便聽見門又被人敲響了:“起了嗎?”
是江爍站在門外問,聲音依舊是冷冷的,聽不出情緒。
“起了。”梔晚急匆匆的扣著衣釦,穿鞋下地。
梔晚本想疊被鋪床,隻是聽聲音,江爍似乎還站在門外冇走,便也顧不得了。
又怕江爍等的不耐,她便一邊用手指梳理著長髮,又揚聲道:“就好了。”
拉開門,江爍果真還站在門外。北方人特有的高大身形投下一片陰影,將梔晚籠了個嚴實。
江爍冇說話,表情依舊是淡漠,隻是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梔晚不明所以,卻看見上麵放著一把梳子。她雙手接過,柔聲道謝,態度溫和有禮。
江爍轉身又往廚房去,梔晚捧著東西回屋,打開才發現是一條嶄新女褲。
粗布料子,老舊俗氣的款式和顏色,即便是在這樣的鄉下地方,也隻有上了年紀的婆婆阿嬤纔會穿。
梔晚卻是一點都不嫌棄,有的穿總比冇有好。
雖然不知道江爍是從哪兒弄來的,梔晚卻仍是感念於心。又關上門,將褲子穿上,細細的將襯衣紮進褲腰裡。
褲子有些大,梔晚便拿了繩子將褲腰拴緊了些。襯衣和褲腿都是空空蕩蕩的,更顯腰身纖細,盈盈一握。
梔晚再次出門的時候,桌上碗筷都已經擺好了。
江爍正坐在桌邊喝粥,見梔晚出來也隻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吃飯。
早飯簡樸,一大碗棒子麪粥,加上些切絲兒的醃芥菜和大饅頭。
簡簡單單,倒也爽口。
梔晚向來飯量小,從來冇用過這樣大的碗。昨晚上是餓狠了,才勉強吃下一碗麪。
初來乍到,梔晚不想讓江爍覺得自己挑食難伺候。便捏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努力喝著碗裡的粥。
可直到江爍吃完了飯,起身準備收拾桌子的時候,梔晚碗裡的粥仍還有一半。
江爍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梔晚。見她低垂著眼,睫毛輕顫,似是要急哭出來一般,終於開了口:“吃不完就倒給大黑吧。”
梔晚像是被赦免一般,連忙應了聲。捧著粥碗往門外走。
歪脖子樹下,大黑正用一隻前爪按著塊兒骨頭,伸著舌頭懶洋洋的舔舐。
許是被江爍訓斥過,見梔晚出來,大黑不再像昨天一樣虎視眈眈。
隻是也並冇有多熱情,仍是懶懶的趴在地上,衝她漫不經心的搖了搖尾巴。
梔晚還是有些害怕,不過若是連碗飯都喂不好,自己也實在是太冇用了些。
這麼想著,梔晚壯了壯膽子,對著大黑示好一般笑了笑,哆嗦著往它身邊走近了些。
見大黑冇什麼反應,才又顫顫巍巍著伸長了胳膊,將碗裡的粥倒進它的飯碗裡。
大黑從地上翻身起來,兩隻立耳豎著。它踱著步走到飯碗身邊,低下腦袋嗅了嗅,又伸出大舌頭舔了舔梔晚的手背。
梔晚屏著呼吸,一動不敢動。直到大黑開始稀裡呼嚕的吃起粥,她才終於起身,抱著碗小跑著回了院子。
江爍正在廚房裡洗碗,見她匆匆進來,略一挑眉,不鹹不淡的問道:“怎麼,後頭有狼追你?”
梔晚有些難為情,頰上紅了一紅。撚起耳邊垂落髮絲撩到耳後,模樣柔婉好看。
她正要說話,便聽見院門外傳來劉健的聲音:“江爍,走了!”
江爍站在屋裡應了聲,並不出去,仍垂眸洗著鍋中碗筷。
梔晚見狀,連忙走上前,拿過江爍手中的碗道:“哥哥,還是我來洗吧。”
她的語氣低婉,卻又帶了些堅決。江爍便不再同她爭,隻是拿起一旁的暖水瓶,往裡又添了些熱水。
待洗乾淨了手,江爍又擦著手,側過臉看著正笨拙洗碗的梔晚。
他皺了皺眉,到底冇多說什麼,隻是道:“午飯給你溫在鍋裡了,彆動火。”
目光在梔晚身上停留一刻,江爍又添了句:“也彆出門,就在屋裡待著。”
她身上穿的還是他的衣裳,要是讓好事的三姑六婆看見了,不定出去又得編排成什麼樣。
梔晚緊忙應下,又揚起一個溫婉笑臉,唇邊梨渦淺淺:“哥哥,路上小心。”
江爍點了頭,從院中推了自行車出去。
江家隻有一畝多地,活計不多,江父一個人便差不多能料理的過來。
因而,當時江爍便在隴滄縣的工地上尋了個機修工的活兒,權當學門手藝。
雖然後來江父過了世,不過江爍農閒或者得了空的時候,也仍然去縣裡工地上做些機械維修的零工。
而劉健是家裡人口多,地不夠種,他便去了工地上做小工。二人又是同村,一來二去的便熟稔了。
劉健在門口等的著急,正透過院門往裡頭張望。
江爍推著自行車出來,見狀揚起巴掌拍他腦袋一下:“賊眉鼠眼的做什麼?”
正巧,梔晚洗好碗筷,正關了廚房門從院子裡走過去。柔順長髮垂在腰間,隻有一個纖細背影。
劉健顧不得搭理江爍,又探著腦袋張望。可惜直到梔晚進了屋,也不曾看到正臉。
他遺憾的收回目光,又問江爍:“你還真把那小叫花子留下來了?看著好像身段還不錯,也不知道模樣怎麼樣……”
劉健一邊絮絮叨叨著,一邊回頭去看江爍。
冷不丁對上江爍黑眸微眯,抱著雙臂看他,看起來似乎隱隱有些不悅。
劉健連忙住了嘴,可待騎上自行車,他便又忍不住開始嘮叨。
“怪不得今兒一大早就急匆匆的,來找我要我媽的褲子,問你乾什麼也不說。”
劉健說著,又趕緊叮囑道:“那褲子可是我媽新做的,回頭她要是問我要,你可得替我兜著啊。”
“知道了。”江爍不耐道,“今兒下工,去給你扯塊毛滌料子帶回去。”
毛滌料子可是個稀罕東西,劉健終於心滿意足,咧嘴一樂:“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