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沈挽情被人扶穩了,一方手帕被遞到她的麵前。
接著,萬分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擦一擦吧。”
沈挽情額心狠狠顫抖起來,似乎要衝破心臟似的。
是蕭慕塵!
“謝謝……”沈挽情顫抖著手接過,卻根本不敢去看蕭慕塵的眼睛。
她這才明白,原來以前她每一次見到蕭慕塵時的心跳加速,並非是因為緊張與懼怕,而是因為喜歡。
若是曾經,她定會撲進蕭慕塵的懷裡。
可如今,沈挽情的境地仍舊兩難。
沈挽情的心又揪緊,她不知自己該不該表現出來自己已經恢複了記憶。
如果,蕭慕塵知曉她記得那些事,兩人卻無法回到從前,那不是更為令人痛苦嗎?
倒不如繼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至少其他人不會那麼痛苦。
沈挽情下意識地就想要將一切沉重負擔都背在自己身上,竟已成了習慣。
沈挽情從蕭慕塵臂彎中掙脫,垂眸道:“殿……陛下為何會在此處?”
沈挽情喊蕭慕塵殿下已經喊了五年,她差點就叫出“殿下”二字,堪堪住了嘴。
蕭慕塵像是什麼都未察覺,神情淡然:“巧合罷了。”
下一瞬,蕭慕塵的眼神一凜:“你身上的血……”方纔離得遠,光線又暗,蕭慕塵一時竟未察覺道沈挽情渾身的血跡。
此時才嗅到了血腥味,混雜著泥土味。
他本以為是那死去的動物發出的,現在發覺不止一處。
沈挽情身上也有!
沈挽情忙打斷了蕭慕塵的話:“這血並非我的!
陛下莫要擔憂!”
蕭慕塵緊繃的神經著才緩下來。
沈挽情正要說話,下腹卻忽地傳來劇痛,她的臉上一瞬間便血色全失。
第36章糟了!
是毒發作了!
沈挽情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平靜,眼前開始變得迷糊不清。
似有千萬隻蟲子在肺腑之間穿梭,似要將她的身體撕扯成碎片才甘心一般。
“阿情!”
蕭慕塵的聲音焦急無比。
沈挽情的視野卻看不清了,隻感受到自己像是被人抱起。
自沈挽情清醒起來,已經許久未有如此感受了,因每一次毒性發作時,符戾都會給她吃下一顆藥。
往日裡,疼痛還未鑽進肺腑,沈挽情便沉沉睡去,醒來時便都已平息。
沈挽情心中苦笑:果真人養尊處優慣了,就開始怕疼了。
分明在過去,沈挽情就不知經曆過多少次這種程度的疼痛,都咬著牙撐過來了,現在卻有些受不住了。
冷汗很快打濕了衣物,沈挽情的意識也開始渾濁。
恍惚之間,沈挽情又做了夢。
夢見多年前的那一天。
她與溫亭義相約為蘇芷蘭準備生辰禮物。
溫亭義說,他要在那一天向蘇芷蘭告白。
沈挽情還記得,那一天的溫亭義,身穿一襲青衣,戴著蘇芷蘭贈予他的發冠,神色緊張地捏緊了手中玉佩。
“阿情,你說此物她是否會喜歡?”
沈挽情重重點頭:“當然!”
其實她想說,隻要是你送的,無論是什麼她都會喜歡的。
可那般說,不久辜負了溫亭義一番精心細選了嗎?
溫亭義不過比沈挽情與蘇芷蘭大上兩歲,正是一位翩翩少年郎,談及蘇芷蘭時眼眸中儘是溺骨的溫柔與歡欣。
沈挽情也替他們感到高興,她甚至能想象阿蘭收到告白時那欣喜得麵紅耳赤的模樣。
他們二人尋了一處風景宜人的小閣樓。
“亭義,你在這等著!
我這就去把阿蘭給你‘哄騙’過來!”
沈挽情正興致勃勃地要去帶蘇芷蘭過來。
可她一腳還未踏出屋,就見一團不明物體自樓上被拋了下來,溫熱的液體濺了沈挽情半身。
沈挽情一時嚇呆在原地,那是一具屍體!
溫亭義也察覺到動靜前來檢視,一雙劍眉皺緊,眼尖的他從屍體手中拿出了那一團被攥緊的皺巴巴的紙。
溫亭義隻看了一眼,臉色便沉重起來。
這時,腳步聲從樓上逐漸逼近。
溫亭義拿出自己寫給蘇芷蘭的情書,揉作一團塞進屍體手中。
迅速做完這些,他拉著沈挽情躲了起來。
男人的談話聲傳來:“你有冇有聽到什麼聲音?”
“這裡似乎有‘小老鼠’啊。”
“那就一把火把這些‘老鼠’都燒死,讓他們逃也逃不掉。”
沈挽情臉色蒼白,她還冇見過如此場麵。
很快,火ɹp焰燃燒,煙霧籠罩了整座木屋。
溫亭義將玉佩與紙團塞進她手裡,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跟她說:“阿情,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護住這個秘密。”
“還有我喜歡阿蘭這個秘密,也請你暫且不要告訴她,我不想耽誤她的餘生。”
“這個玉佩你尋個地方丟掉吧,莫要被他們找到蛛絲馬跡。”
溫亭義用極快的速度說出這些話後,便奮力將沈挽情推出了火海。
第37章那裡隻有一扇窗,隻有一個人托著另一個人,纔有存活的機會。
溫亭義將這個機會給了她。
身後傳來房梁斷裂、墜落的巨響。
沈挽情卻不敢回頭看,她不敢多停留一瞬,耽誤一息時間,她被髮現的機率就越大。
淚水早已流滿麵頰。
那天是節日,眾人都在集市裡,偏遠道上的人幾乎冇有。
沈挽情拚命地跑,跑到京城裡,跑到她從小便信任大夫老爺爺那裡。
在見到可以信任之人時,沈挽情張開嘴,卻嘔出一大口黑血。
她渾身是血,一邊哭著一邊不停地嘔血,那場景嚇壞了老大夫。
診斷過後才知,原來煙霧之中夾雜著東瀛傳來的毒氣……沈挽情的命運就在那一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一切苦難的開始。
沈挽情睜開眼時,淚水早已打濕了枕頭。
視野之中是紅色的帳幔,錦緞所致的被褥。
“阿情!
你如何了?!”
蕭慕塵的聲音從床邊傳來。
沈挽情動作一僵,緩緩扭過頭去,便對上了蕭慕塵漆黑的瞳孔。
蕭慕塵麵上十分憔悴,雙目猩紅,緊緊抓著沈挽情的手。
沈挽情本想抽回手,可蕭慕塵抓得更緊,她的心一緊,竟莫名貪戀這抹溫暖。
沈挽情張開唇,自乾澀至極的喉中艱難地發出聲音:“這裡是……”“不過是城南的一間院子。”
ᴸᵛᶻᴴᴼᵁ“……多謝陛下。”
沈挽情刻意保持著疏離:“可否告知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
語落,蕭慕塵的眼眸暗了幾分。
“阿情,你身上的毒……”蕭慕塵的話還未說完,被突然闖進來的符戾打斷。
符戾一腳踹開了房門,冷冷看向蕭慕塵:“陛下,您擅自帶走我的女眷整整三日,是何意?”
蕭慕塵的掌心收緊,更加用力地攥緊了沈挽情的手,沉聲道。
“朕帶走朕的夫人,為何還需求得你的同意?”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之中相撞,彷彿刀刃相碰。
沈挽情嘴唇顫抖著,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理智告訴她該離開蕭慕塵身邊,跟著符戾離去,可她的雙腿卻怎麼都不肯動彈。
符戾譏笑一聲:“陛下當真會說笑,全京城都知曉,您的妻子沈將軍早在一年之前就殞身於戰場,您親自將她下葬的!”
“當初不珍惜,如今為何在此裝模作樣?”
蕭慕塵臉色一瞬陰沉得可怕:“閉嘴!”
“符戾!
你好大的膽子!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動你?”
屋內的空氣似乎都被凍到凝結,沈挽情感到呼吸開始不暢。
與她相比起來,符戾似乎全然不受影響,他似乎不明白恐懼為何物。
就像他不明白何為情感一般,至少在沈挽情看來是如此。
符戾不僅不懼,甚至漫不經心地打開手中摺扇輕輕扇了扇,輕描淡寫道。
“陛下,你可想清楚了,阿情若離開我的身邊,她活不過半年便會毒發身亡!”
符戾興味地看向蕭慕塵:“陛下,我相信你對阿情情誼深厚,不會想看阿情死得這麼快吧?”
第38章此言一出,沈挽情驟然僵住。
蕭慕塵感受到她的僵硬,心一沉。
符戾所說興許是真的。
一種極度無奈之感湧上蕭慕塵心頭,這是第二次,第一次便是知曉沈挽情死去的那段時日。
他好像總是晚了一步。
蕭慕塵的心在滴血,他疲憊至極的麵上擠出一抹笑,鬆開了沈挽情的手。
“阿情,這個選擇交由你自己決定。”
“我不會再乾涉你的決定。”
這一年裡,蕭慕塵常常在夢中驚醒。
他一遍遍地想,若當初他不是那般獨斷,否決沈挽情的一切,認真聽她訴說心中想法……一切興許就會不同罷。
可蕭慕塵直至徹底失去沈挽情的那一天,方纔如夢初醒。
五年的時間,那個滿眼皆是他的女子早已悄然在蕭慕塵心中播下種子。
直至心臟泣血的那一日,種子才破土而出,肆意生長,拚命地展開枝葉。
符戾那雙桃花眼亦盯著沈挽情:“阿情,你該怎麼做?”
沈挽情的心在顫抖。
她曾經無數次想要放棄蕭慕塵,可長達八年的感情哪裡是一朝一夕便可放下。
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她的心仍是不可抑製地跳動。
這份感情,與那蝕骨的毒又有何不同?
夠了,沈挽情,到此為止吧,回頭吧,不要再踏上這條不歸路了。
天意弄人,我此生都不可能會與相愛之人白頭到老。
與其讓對方又一次承受那失去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