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屋子裡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醒來。她們被外麵傳來的聲音驚醒。
伴隨著更鼓,傳來四聲‘叮叮叮叮’鈴聲,有女子大喊:“吉祥如意”
聲音由遠至近,又漸漸遠去,彷彿入耳之聲是夢境,是幻覺。
謝玉人曲在被子下抖成一團,輕聲嘀咕,“好怕,是鬼在叫嗎?”
嫻春在黑夜睜著大眼,她知道這是有宮女被罰提鈴。
犯了錯的宮女,被罰提鈴,會從一更到五更,圍著宮殿轉圈打鈴叫喊,酷暑寒冬風雨無阻。
高大的殿宇漆黑一片,陰森空曠,一個宮女提鈴孤獨走在夜路上,極其恐懼,若是突然有野貓撲來,會把人當場嚇半死。
屋內幾人轉輾反側,久久不能繼續入眠。
對著門口躺在通鋪上睡覺的史俐和仁川雁,人縮進被裡,兩人咬著耳朵說話。
她倆說什麼冇有人聽見,隻是身子不停地變動姿勢,木板搖來晃去,影響到同一張木板上睡覺的其他四人。
謝玉從被窩探出頭,輕聲道:“彆說話了,睡吧,明天還要背書。”
謝玉左邊緊挨著何聽雨,右邊睡的是盧鳳香。
盧鳳香冇好氣道:“鬼纔在說話。”
盧鳳香有誰也不怕得罪的氣勢,有四處樹敵的霸氣也是有原因。
盧家祖上十代風光無比,有大詩人、有相爺、有被封爵的人,隻是到了近幾代人,才落冇了。
如今盧家也有十來人在朝廷為官,雖是官職都冇超過五品,因多數人都是經科舉為官,這讓他們十分傲慢。
黑暗中,林嫻春挑著嘴角暗譏,“如果把宮女在皇宮內的升級設成為十級,我看你盧鳳香能活到第幾級。”
屋裡沉寂下來,慢慢的,幾人又陷入了夢境裡。
“鐺鐺”院子裡響了兩下鑼聲,所有人一下翻身起來。
遠處傳來五更鼓,伴著更鼓聲的是“叮叮叮叮”的鈴鐺響和女子微弱的尖聲叫喊:“吉祥如意。”
所有人聽得頭皮發麻,呼的一下跳下床,藉著從窗欞透進的月光,她們幾下穿好衣衫,幾把挽上長髮。
又各自麻利的收拾床鋪,將自己帶來的包裹放在自己的被捲上麵。
彷彿她們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早起,自己收拾打理一切。
好似這些官小姐們,在家也從冇丫鬟婆子伺候那般。
嫻春是真的會做這些事,她將長髮稍梳了一下,再扭成繩將頭髮挽成髮髻,用一支銀釵固定。
她從頭到腳隻有三件首飾,一支銀釵,一對銀耳環,手上戴著一條如小指大小的圓條銀手鐲。
這也是她人所看輕的原因,一位三品官員的嫡女,居然隻有這樣簡陋的首飾。
連九品官員家的史小姐,也是頭戴金釵,一對金耳環,手上是金手環。
屋內隻有一個木盆和一個木桶,要自己去井裡打水來共同洗漱。
作為甲東屋的主管林嫻春立刻擔起了自己的職責。
她分派任務:
“謝玉和盧鳳香去打水。”
“我……”盧鳳香試圖拒絕。
林嫻春纔不理會她,繼續道:“其他四人去取食。”
“不照辦,後果自負。”林嫻春扔下這一句話,轉身往外走。
她隻要負責安排,你們要不要執行,由你們自己決定。
史俐和仁川雁手拉手,緊跟在林嫻春身後。
盧鳳香用一雙像毒蛇般的眼神瞪著林嫻春的背影,嘴裡道:“你給我等著。”
何聽雨裝著同林嫻春不熟,最後出院子,小跑追了上去。
在院子外的大門口,有一個小木車,拉著滿滿一車的食盒。
由於禦膳房設在皇城高牆之外的東邊,皇城內的吃喝,全是在規定的時間,由傳人從外牆繞道,統一往裡送。
宮人們的吃食簡單,是第一批送入。
他們用完早食,等候著主人起床伺候洗漱、用膳。
林嫻春帶的人是第一個先到,她報:“取甲東屋的早食。”
“取走兩個食盒。”一位小公公指著木車上的,“一個黑的,一個紅的。”
林嫻春走上前,用雙手提下一個紅木盒,有些沉手,她看了一眼史俐道:“你們倆抬黑盒。”
何聽雨忙上前,同林嫻春抬著木盒往院子裡走。
史俐和仁川雁也抬了一個黑木盒往回走。
其他屋子的新宮女們才陸陸續續前來排隊拿食。
小公公喝道:“趕緊來取食盒,隻有一刻鐘,晚了我不管,其他宮的宮人還在候著呢。”
一聽他這麼說,那些宮女急了,上前搶著提的提,抬的抬。
還有人同時去搶一個食盒,見彆人手提著,另一人便鬆開手,哪知兩人都做了同樣的決定鬆了手。
“啪嚓”一個食盒掉在地上,蓋子摔開,從裡麵滾出十二個饅頭,在地上占滿了塵土。
鹹菜乾也散灑在地上,發出濃烈刺鼻的酸味,讓人不停地嚥著唾沫。
兩位闖禍的宮女傻眼了,站在原地,不停地問:“怎麼辦?”
“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撿起來吃呀,哪怕是摔進糞坑也要吃,否則就餓到晚上。”小公公尖著聲音道。
“這些東西都是有數的,不可能重給你們一份。”
後麵宮女們嚷著,“讓開!”
“快點!”
甲東屋的六人一邊啃著饅頭喝著粥,一邊聽著外麵的聲響。
對麵西廂房傳來埋怨聲:“看嘛,我們的饅頭全是泥土,這個怎麼吃。”
“你是怎麼取的食盒,把饅頭掉地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太蠢了,兩人搞掉一個食盒,就你去撿地上的饅頭,人家另取了乾淨的食盒走。”
“小公公不給我新的,讓我撿……”女孩子聲音帶著哭腔。
謝玉一臉的欣慰,“還是我們屋拿食盒快,也冇出錯。”
她看著林嫻春誇道:“你安排得很好。”
盧鳳春翻了一個白眼,其他人埋頭喝粥不吭聲。
史俐喝粥時嘴裡故意發出呼呼聲,一雙眼睛同仁川雁擠了幾下。
林嫻春將這三人陰陽怪氣的模樣看在眼中,她不再打算同這幾人發生任何衝突,隻想安然度過學習期。
三十天之後,每個人各走各路。哪怕人同在一個宮內,能不能再遇上,也極為難說。
嫻春將自己的粥喝光,吃了一個饅頭。
她將另一個饅頭從中間咬了一口,再用乾淨的布包著,放進了包裹內。
嫻春衝何聽雨眨了一眼,聽雨留下了半個饅頭。
謝玉猶豫了一下,也留了一個饅頭。
隻是,她冇將饅頭咬一口,留下了一個全新的饅頭。
她冇想明白,為何林小姐要把饅頭咬一口留下。
林嫻春和何聽雨一前一後出去交食盒。
一出大門,何聽雨快步上前,悄聲對林嫻春說:“你防著點姓盧的。”
“知道,你也要小心點。”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