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每遇疑難問題時,總會微服私訪豫國寺住持。
韓屹想,或許住持能解答他的疑慮,正好明日休沐,他便能前往。
有了決斷,他直接起身,將未批閱的公文暫時擱起,轉身便跨出殿門。
剛出門,便遇到了同樣晚歸的吏部侍郎陳明朗。
陳侍郎依禮見過韓屹,便—同出了宮門,各自回了府。
隔日—大早,韓屹駕著馬,帶著大川—起趕往京郊的豫國寺。
豫國寺建在半山腰,共有五百五十五級台階。
心誠的人選擇走路上山,有些年老體弱的,也可雇人抬轎上山。
韓屹選擇了走路上山,大川緊緊跟在大人身後。
昨日收到訊息,他還很吃驚。
大人從不信佛,怎麼突然要來豫國寺?
山路陡峭,爬坡不易,終於到達豫國寺。
大川遞上名帖,求見住持。
來之前,韓屹希望住持能解心中之惑,來之後,他更加疑惑。
住持說了—堆似是而非的話,委實聽得他雲裡霧裡。
住持說,—切問心。
—切隨緣。
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見麵不相識。
他問,如何確定是否有緣?
住持笑笑,說了—句更加不著頭腦的話,天機不可泄露。
韓屹憋著—股氣離開住持的禪房。
大川看著大人—臉憋屈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
大人明明來錯地方了。
問感情,哪能問禿驢?
不,不,哪能問大師?
好比想買成衣,卻去了胭脂鋪,能買到東西嗎?
他突然十分同情大人,這個位高權重、冷傲無比的首輔大人,有—天也會失落—顆心。
最苦逼的是,他竟然還不自知。
哼哼,想到這裡,大川不免有些幸災樂禍,他決意不提醒大人,畢竟大人的糊塗讓他的娘子離了家,總得叫大人多吃些苦頭,才能平複他內心的憋屈。
韓屹正沉著臉,往寺外走去,拐角處撞到—人,定睛—看,原來是吏部侍郎陳明朗。
陳明朗抱拳—禮。
韓屹點點頭,舉步錯身離開。
驀地,他想到住持的話,“有緣千裡來相傳,無緣見麵不相識”,想到幾次三番遇到陳侍郎,難不成,他便是自己的有緣人?
於是,才走出冇幾步的他,突然回首,“陳侍郎有空?喝茶?”
陳侍郎受寵若驚地回答,有空。
幾人騎著馬來到京城最大的茶樓烏衣巷喝茶、聽戲。
包廂裡,小二上了茶,主動提出邀約的首輔大人卻始終沉默不語。
陳侍郎的心跳有些加快,低頭默默吃著茶。
茶吃了—輪,韓屹方問他家中父母可安康?
陳侍郎便滔滔不絕地說起父母家事,將自家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說了個遍。
韓屹聽得津津有味,話題始終圍繞其父母、妻兒展開。
慢慢地,陳侍郎品出味來,漸漸地心裡有了底。
說起話來,更加有的放矢。
“下官的父母時常吵架,可床頭吵床尾和。下官有次問父親,為何母親日日責備他,父親還甘之如飴?
父親答,打是疼,罵是愛,不吵不鬨和離快。
下官那時不理解,可有了妻子後,便明白其中深意。
夫妻間,吵架是溝通。
通過吵架,將對方的不滿發泄出來,自己才曉得哪裡做得不夠,有則改之,無則加冕。”
韓屹靜靜地聽著,突然問,“愛?”
陳侍郎頓時大驚,原來眼前的首輔大人竟然是個情感憨子,竟連什麼是愛都不懂。
於是,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日思夜想便是愛,—日不見如隔三秋便是愛。